第14章 萬年老二

到家的時候家裏除了做清潔的阿姨之外沒有其他人了，問了才知道殷月女士跟着李阿姨出去買菜去了。

唐殷有些驚訝，上樓先把書包放下，發現自己昨天放在桌上的東西不見了。

是那張羞恥至極的獎狀。

他似有所悟，再次下樓的時候，司機幫着提了一大堆菜，殷月正指揮李阿姨跟司機兩個人往廚房搬東西。

唐殷靠在欄杆上看了看，還挺豐盛，難得都是他愛喫的東西。

就是不知道是李阿姨選的還是他媽

殷月回頭看見他，揚起笑招呼道：“回來了？也不知道下來幫忙搬點東西，就看着我們忙前忙後是吧？”

“我剛回來呢。”

一來就被數落，唐殷摸了摸鼻子，準備下樓幫忙，又被李阿姨攔住，讓他去一邊休息，說是學習辛苦了。

殷月一聽也覺得是這個道理，拉着兒子坐到沙發上，滿臉喜氣，唐殷問：“您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殷月笑罵：“你房間的獎狀我都看見了，你說我能因爲什麼這麼高興？”

她兒子考了年級第一呢，還是五中的年級第一，這不是件天大的好事兒？

因此在唐殷房間看到那張獎狀的時候，殷月還特意找班主任確認了一下，老李因着獎學金的事情連誇了唐殷許久。

殷月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見李阿姨準備去買菜做飯，乾脆跟她一起，她做飯是不能夠了，但好歹幫忙選些兒子愛喫的菜，總得慶祝慶祝。

“你說你這孩子，考試成績出來了那麼久也不告訴你媽一聲，考的差也就算了，給你留點臉面，考這麼好也不知道告訴你媽我，讓我出去炫耀炫耀也行啊。”

殷月今天跟蔣毅媽媽通電話的時候才知道蔣毅跟程頌都考得不錯，年級前兩百是有的，五中的年級前兩百，含金量還是不錯的。

就是到底比不上她兒子。

嘴上嗔怪，可是眉眼間全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像是突然有了什麼期盼，看起來鮮活極了。

唐殷到底沒說出‘開學出成績那天我就告訴您了，但您沒有迴應我’這種聽起來有幾分責怪的話。

只是垂眸笑了笑，若無其事地吐槽：“現在誰還發獎狀啊？太尷尬了，又不是小學生，丟不丟人啊？”

想了想自己快趕上門高的兒子舉着兩隻手寬的獎狀去領獎的樣子，殷月沒忍住笑出聲，完全沒注意唐殷的異樣。

“那給我，我給你收着。”

唐殷笑：“行，不過也就這一次了，下次再有我絕對不會接的。”

“你這孩子。”殷月笑着拍了他一下，看了看廚房，起身準備去幫忙親手做點什麼。

“我去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見唐殷要起身，殷月忙攔住：“好了，我兒子今天是大功臣，得好好歇着。”

說着往廚房去了，連背影看起來都高興許多。

唐殷靠回沙發，盯着頭頂花紋繁雜的歐式吊燈，視線放空，耳邊聽着廚房三三兩兩的笑語。

過了許久，呼出一口濁氣。

但很快廚房飄來的飯菜香氣佔滿了整間屋子，那股氣息也被衝散，隨着花園吹進來的風飄走了，彷彿不曾存在過。

隨後是豐盛的晚餐。

這樣就很好了。

夜深了，明月越過窗戶照在女人臉上，模糊了半邊臉龐，顯出幾分陰鬱。

殷月寶貝似的摸了摸那張獎狀，拿起手機似乎想撥通什麼電話，但猶豫半晌，還是放下，隨後把獎狀十分珍惜地鎖在了窗邊的櫃子裏。

還不到時候再等等

程頌跟蔣毅這邊，二人中午實在氣不過，一拍即合一塊兒去翻了翻初中的各種官方渠道，或者是私聯老師要了些證據，整理了一下實名發到了之前爆料的那則下面。

怕傳播速度比較慢，還特地花錢找了班上同學有償轉發，在金錢和同學情誼（主要是金錢）的鼓動下，二人的澄清聲明一夜之間傳遍各個空間和朋友圈。

包括找到了唐殷中考狀元的宣傳橫幅，發到了學校年級羣和表白牆，還把一中時候的成績單也發了一份，論證唐殷只是不想考，並非成績差。

與此同時，校方的闢謠申明掛在了各大渠道，隨意造謠的消停了很多，並且多虧了昨天被幫助的兩個同學在同學朋友間口口宣傳

一班唐殷的形象從以錢壓人的陰險校霸變成了樂於助人的學霸大佬。

多方面的宣傳澄清多管齊下，效果顯著，至少第二天一早，唐殷從校門走到教室的路上沒再收穫什麼明顯帶着惡意的視線。

只是走到教室門口，不免又收穫一堆側目，如昨天一般，李鯉，路栩栩正和林皎三人湊在一塊兒嘀咕些什麼，看起來在講題，但唐殷靠近就都散開了。

與昨天不一樣的是，唐殷看出了兩人背影的心虛，顯然，這三人不是在說什麼正經事。

他問林皎:“又有我什麼謠言”

不過心裏沒什麼波動，心想總不至於比他拿錢不當錢，給學校捐幾樓來的離譜

林皎默默搖了搖頭，倒是沒傳什麼惡意的謠言，但是

她想了想還是沒忍住，低聲感慨：“你真的叛逆欸。”

想起開學那天她跟老李還在嘀咕爲什麼能考這麼好的成績之前不好好考試，林皎隨口敷衍了一句‘大概是中二少年的叛逆期吧’

沒想到還真是叛逆期

唐殷:“”

什麼鬼？

他放下書包，騰出手打開手機，正好看見蔣毅早上說要給他看的驚喜。

他猶豫了一下出於對兄弟的信任，還是點開，圖片還算高清，於是上面土到爆的大紅紅幅和熒光文字瞬間刺入眼睛。

“熱烈祝賀我校初三一班唐殷同學榮獲本屆臨市中考全市第一”

唐殷下意識閉眼，手機差點沒掉在地上，低咒了一聲。

“靠。”

他就不該相信那兩個二貨的所謂驚喜，暗罵自己被坑了這麼多年居然還沒長記性。

一時間他居然不知道是之前那張幼兒園獎狀離譜一點，還是眼前這個二手市場促銷橫幅要羞恥一點。

他十分糟心，想把圖片刪掉，但手指輕觸不小心放大後，卻發現了一點端倪。

在他的橫幅下面還有一條橫幅，唐殷隨意瞟了一眼，仔細又看了看。

熱烈祝賀我校初三三班林…同學榮獲本屆臨市中考全市第二名。

至於是林什麼，橫幅太小，圖片太糊，看不清楚。

他失去興趣放下手機，隨意間撇見林皎正在給新發的練習卷寫名字。

雙木爲林，月白爲皎。

唐殷眯起眼，又拿起手機仔細看了看，越看越覺得像。

他頓了幾秒，敲了敲同桌的桌子，問:“你初中是哪個學校”

林皎頭也不擡，隨意道:“附中啊。”

答完才意識到什麼，林皎頓了頓，擡眼看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話。

聽到答案，唐殷眉梢動了動，隨後“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還挺有緣。”

兩人居然是初中校友。

不僅如此，蔣毅還發了一些從初中找來的資料，是一些總成績排名表，四五張圖片斷斷續續的時間連不上，但是也有共同點。

唐殷那個名字總是在第一個，後面緊跟的第二個名字，總是林皎。

他現在進一步知道，爲什麼剛開學的時候林皎這麼討厭他了。

換做是他當了這麼多年第二，肯定對於考了第一的那人沒什麼好臉色。

他語氣怎麼聽怎麼不對勁，林

皎索性放下筆看他到底要幹什麼，唐殷於是遞過手機，點了點屏幕。

林皎隨意看了一眼，然後不自覺磨了磨後槽牙。

氣的牙酸。

她剛剛都是在聽李鯉她們說，沒注意看圖片，而且圖片轉了不知道多少個人的手，糊到除了唐殷那個大一點的橫幅之外什麼都看不清，林皎也沒多想。

這回看到圖片，林皎不由得暗罵附中領導班子全都是勢利眼，給她的橫幅看起來就比某人的短一截。

怪不得看不清楚。

還有，爲什麼這人就連橫幅都要壓在她的橫幅上面!

附中那麼大的校牆，就不能兩個分開放嗎？

扣到這種程度嗎？多走兩步多用點膠水都捨不得放嗎？

見她又要炸毛，唐殷食指曲起抵住鼻間，掩住勾起的脣角，開口卻還在危險邊緣試探。

“原來第二名是你啊。”

雖然這樣，但這話聽起來，怎麼聽都像是在說“你怎麼中考還是第二啊”

林皎愣愣的看着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微微瞪大了眼睛。

“你在挑釁我”

唐殷:“怎麼會，是在鼓勵你”

林皎捏緊了拳頭，很好，就是在挑釁。

狗東西！

“你等着。”

唐殷確實沒等多久，第二天的課上，老李就讓學習委員拿來了第一次月考的考試安排貼在了後面，考試時間定在下週三，考完正好週末。

不過在考試前，還有一些事情有待處理，貼完考試安排，老李頓了頓，把王康叫了出去。

對方被點到名字是一瞬間臉色灰白，不自覺回頭看着唐殷坐的角落，唐殷看了一眼不甚關心趴下睡覺，倒是林皎多看了兩眼，戳了戳旁邊的人的手臂。

“之前那事是他乾的？”

唐殷枕在手臂間看她，嗯了一聲，不過也不算是隻有王康一個人，畢竟那錄音是在徐強的聚會上流出來的，不能保證跟徐強那幫人沒有關係，但王康肯定是要先被處理。

林皎回頭看了看一眼王康的座位，以及班上各異的眼神。

可能是在驚訝、不解、難以置信，也可能是在幸災樂禍，憋着看戲。

她收回視線繼續自己的事情，表情沒有任何異樣，但唐殷莫名看出了她精緻的側臉顯出的那分凌冽。

眼神暗了一瞬，唐殷開口，頭埋在胳膊間，聲音有些悶，也就聽不清具體的情緒。

“他估計要被轉班了。”

光憑這件事情的惡劣程度就足夠王康在一班呆不下去了，更不用說對方過去的劣跡，現在還不及格的操行評分。

所以爲什麼要自尋惡果。

林皎保持盯着試卷的動作，突然心情有點糟糕，她沒有立即開口，遲了好幾秒，纔回答唐殷的問題。

語氣平平淡淡，說不上帶了什麼情緒。

“所以說，沒有那麼高的容錯成本，就不要輕易做這樣的事情。”

唐殷怔了一下，發覺此刻的林皎是有些陌生的，尖銳又冰冷。

他不希望林皎同情那個王康施害者，那樣會讓他不舒服，可此刻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卻彷彿心裏被紮了一下，竟然也沒有很高興。

她的話像是在說別人，也像是告誡自己

沉默了好一瞬，垂眸移開視線，唐殷在書包裏掏出幾塊牛奶巧克力，是殷月女士順手塞到他包裏當零食的。

“喫嗎？”

唐殷把手攤開遞到林皎面前，補充道：“甜的。”

她好像很少喫苦的東西，買的奶茶都是全糖。

林皎垂眼看了一下，隨後伸手拿了兩塊兒。

隨着她把巧克力丟進嘴裏的動作，窗外的陽光傾斜了一下，暖暖的照到了桌上，驅散陰涼的同時，像是也驅散了莫名凝滯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