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皎只是有些訝異,難以想象路栩栩的媽媽居然是個這麼有壓迫感的人,光聽聲音就讓人不太敢造次。
“對不起我媽媽管的比較嚴”
路栩栩重新戴上耳機,筆尖胡亂在草稿本上畫出亂糟糟的痕跡,低聲道歉。
她沒有因爲成績才接近林皎的意思,也沒有看不起李鯉成績不太好,不想跟對方玩的意思。
只是不那樣說的話,她媽媽絕對會盤根問底,她怕到時候二人被她媽媽冒犯,會傷了她們之間剛建立不久的聯繫。
她在這個學校沒有其他的朋友了
李鯉倒是確實被路媽媽一成不變的語調嚇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只是她向來粗線條,不怎麼把路栩栩的那些話放在心上。
聽見她道歉,李鯉搓了搓手臂,沒怎麼在意:“這有什麼好道歉的,沒關係的啦。”
路栩栩的媽媽確實管的有點嚴。但這話不適合當着人家的面說。
“沒事兒,我們繼續吧。”
見李鯉本人不在意,林皎也沒有放在心上,她點了點筆記本上剛剛標記的進度,跟路栩栩接着討論。
三人思緒順着複習過程走,腦子裏的其他雜事漸漸被排擠開來,丟到了角落。
週一
唐殷一進教室,就看見自己位置的那個角落圍了三個人,依舊是那三人組,不過這次三人見他過來倒是沒有立刻散開。
林皎在自己身後拉了兩張空閒的塑膠凳子,李鯉跟路栩栩轉移了位置繼續湊在林皎桌前細細討論着什麼,直到唐殷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也沒有得到三人的一個眼神。
被忽視得徹底。
他偏頭看了看,三人在就這林皎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說着什麼,顯然是學習了很久。
再看班上其他人,大多也有樣學樣,三三兩兩湊在一會兒結伴討論着什麼東西,面前擺的不是課本就是練習冊,也很是認真。
早自習開始了,今天照例是數學早自習,沒有早讀的選項,老李讓課代表交代了預習的內容之後回辦公室備課去了,雖然他人走了,但教室裏面仍然很安靜。
就連細細的討論聲都小了許多,顯得十分有組織有紀律。
這只是週一的早晨而已。
但淡淡的憂愁和焦慮彷彿化作了晨霧,每一個披着晨光趕往學校的學子身上都沾染上了霧氣中的情緒,隨着時間的推移,霧氣不僅不散,反而更加濃郁,能見度極低。
他把旁邊的窗戶開了個小口,涼風從縫隙漏進來,讓人清醒很多,林皎冷不丁被灌了一耳朵冷風,刺激地輕輕抖了抖。
倒是精神了很多。
週二的時候,離考試僅有一天,所有的老師都會慣例留出課堂時間作爲自主複習,坐鎮班上課堂答疑,上課到下課,講臺旁邊拍着的長隊人數沒有消減過。
早晨還比較涼,教室裏沒開窗,空氣有些悶而沉重,唐殷覺得從空氣中感受到了知識沉甸甸的分量。
很悶又很壓抑,讓他不適。
老師允許自行組隊複習,林皎三人組仍湊在一塊兒,耳邊滿是絮絮叨叨的說話聲,莫名的營造出了一種焦慮和緊張感。
大概考前綜合症真的會傳染,唐殷今早的睏意此刻盡消不說,甚至產生了‘要不要也跟着旁邊這三人一起討論點什麼’的危險想法。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手都摸上筆記本的搭扣了,唐殷甩了甩腦袋,趕緊把自己該死的想法甩了出去。
分明只是一次月考而已。
“你們以前考試都這樣?”
趁林皎休息的時候,唐殷問道,像是不太明白爲什麼大家都這麼嚴肅以待,林皎仍舊閉着眼養神,語氣淡淡的
“對於我們來說,考試很重要。”
這大概是所有重點中學重點班的常態,小測大測,週考月考,都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林皎說的是‘我們’,因爲心裏知道唐殷這種天賦型選手大概是不會明白,重點班的學生爲了一兩分能較真到什麼地步。
畢竟對方平時再怎麼懶散,考試的時候也能如魚得水。
唐殷怔了怔,發現林皎跟他,是不一樣的。
但跟班上此刻的氛圍,是恰當又相宜的,她跟這個羣體本來就是一路人,所以那天針對王康,會說出‘沒有足夠的容錯成本就不應該做出那種事情’那樣的話?
她說的隨意,感覺在說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但唐殷莫名地在意了她的那句‘我們’,感覺自己被排除在外,又或者是自己無意識地遊離在了外圍。
唐殷手撐着下巴在發呆,與身邊專心致志複習的同桌格格不入,準確來說,他與整個班級都格格不入。
五中跟一中,混亂和有序,是天壤之別。
可當他準備回想起之前在一中那一年半的生活時,那些本以爲會更契合他內心的記憶,卻忽然之間模糊一片,不太清晰,難以真正的形成畫面了。
反而是五中的這一個月,日出日落自然而然地變成了習慣,刻在了身體裏面,像是生物鐘一般潛移默化地定格了。
這讓他想起初中的時候,除了偶爾讓人頭疼的競賽題和兩個蠢兄弟的所謂驚喜,生活就像平靜的湖面,一眼就望得到盡頭。
但讓人釋懷的是,那盡頭的景色,是讓人有所期望的,所以即使是一成不變,但還是他想要保留的。
只是再如何期待,在猝不及防被丟盡幽潭,艱難地掙扎求生過後,再想起之前的生活,那份期待也顯得單薄了。
不知道還能期待什麼。
林皎微微擡眼,就見到他在發呆。
往日的溫和裏混雜了點沉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瞼微微垂下,卻仍舊有戾氣和化不開的幽暗從眼尾流露出來。
雖然這樣纔像是本來的他,唐殷本來就不可能像他現在這樣溫和,幾乎沒有半點棱角。
但明明看起來不好惹,林皎卻覺得對方此刻,莫名有些可憐。
真是奇怪。
甩開自己腦海裏奇怪又危險的想法,林皎合上筆記本的同時,敲了敲對方的桌子。
“上課了。”
所以,無論是想到了什麼,都先暫停吧。
唐殷回過神,在老師走進門時收回所有的思緒。
指節敲在桌面上,輕輕的咚咚兩聲,莫名讓人覺得林皎此刻應該是溫柔的,聲線放輕了很多。
而林皎從開口之後就意識到了什麼,陷入微微的自我反思,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有那樣溫柔的考慮。
唐殷垂眸掃過自己的課本,餘光瞥見她懊惱似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指節,可能是下手太重,又疼的輕吸口氣。
像是發脾氣亂拍東西碰紅了手的小孩兒,學着大人的樣子把手拿到嘴邊哈氣,自己哄自己。
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覺得很可愛,先前暗沉的眼裏此刻也浮現一分愉悅,像是一束晨光刺透迷霧,盪滌了所有的沉鬱。
忽然想到,或許還是有所期待的,至少林皎在的時候是這樣。
因爲是考試前一天,下午負責打掃衛生的小組還要兼職負責考場佈置,人手不夠,所以是明天和今天的值日生一起打掃,好在班上日常衛生保持得好,佈置起來也快。
林皎最後檢查了一下班上的衛生,隨後跟着李鯉她們去認考場,五中一向是按照成績排名排考場,這次的第一考場排在了高一的教室。
下了兩層樓剛找到教室門口,就聽見裏面的說話聲很熟悉,進門一看,是早就放學走人的唐殷,跟他那兩個好朋友。
對方此刻靠在進門第一個位置的桌邊,微微低着頭玩手機,碎髮垂在眼睫,早晨的沉鬱盡收,顯得無害又溫和,像是鄰家少年,見到她進來,還難得地收起長腿給她讓了位置,讓她能輕鬆地走進教室。
林皎看了他一眼,視線在考場了掃了一圈,這樣的考場安排像是初中的時候,讓她微微失神,但隨後很快緩過來。
程頌殷勤地上前幫二人指位置,雖然沒有這個必要,但架不住態度熱情,讓人插不進話去拒絕。
“林同學坐這兒,路同學坐你後面,你們倆名次一樣所以按照名字首字母排序的。”
“謝謝。”
李鯉去在後幾個教室裏找自己的位置去了,林皎跟路栩栩索性就站在自己位置旁等她,唐殷則是在等兩個憨貨趕緊佈置完考場,林皎位置上的椅子被人拉到別處踩着才擦窗戶去了,她正準備找,旁邊那把椅子就被抽出來擺到了自己面前。
林皎忍不住看向唐殷,對方順勢靠到桌子上也比她高半個頭,此刻微微垂眼看她,指了指椅子:“不坐?”
“坐坐坐,站着多累啊。”蔣毅眼尖,連忙推了一把椅子到路栩栩旁邊讓人坐下,這下林皎沒了拒絕的機會,在場除了負責打掃衛生的兩人沒人是站着的了,倒顯得她被罰站似的。
林皎順勢坐下,收回看唐殷的視線,只是暗暗嘀咕,這人今天怪不正常的,突然對她這麼好,說不定肚子裏裝着什麼壞水。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人的平坦的腹部,不知怎麼地想起來剛開學時某人流傳甚廣吸引顏粉無數的打籃球動態圖,投籃時微微露出的衣襬下,是線條分明的腹肌。
林皎:該死!
趕緊止住自己的回憶,林皎收回視線,掏出手機讓自己分分心,不能再想着什美色什麼腹肌這種在危險邊緣瘋狂試探的想法。
隨後就是一陣沉默,教室裏五個人相對無言,一是因爲不太熟,而是因爲確實找不到什麼開口的機會。
倒是蔣毅忙完自己的事情,目光在唐殷跟林皎身上來回好幾圈,直覺唐殷不太對勁,只是看着林皎坐在唐殷旁邊,第二名的位置,他想起來些什麼。
他走近了些,開口問道:“說起來初中的時候考場是不是也是這麼排的,老大你後面一直坐的是林學神吧?”
唐殷顯然沒印象。
林皎莫名有些不爽,還是點了點頭,她初中確實第二名的交椅坐了三年,每回考試擡頭都能看見某人囂張肆意的背影,倒是某些人,怕是從來不屑於回頭看看自己身後坐的第二名長什麼樣子?
不然絕對不會半點印象都沒有。
真是氣人。
唐殷指尖微頓,卻始終沒能想起他們口中敘述的事情,如林皎所料,他全然不記得初中考試是怎麼樣的情形。
見林皎不避諱這個話題,蔣毅想起來更多,正準備多聊一些拉近關係時,李鯉找到了門口,
“走嗎?我看好了。”
視線在帥哥身上流連再流連,但最終還是狠心移開視線,畢竟今天可是約好了考前去喫烤肉聚餐的,不能耽誤喫飯。
林皎跟路栩栩也如是想,因此三人走的很瀟灑,等程頌任勞任怨把清潔工具洗乾淨回來的時候,教室裏的女生以及走完了。
雖然林皎走了,但蔣毅還想繼續剛剛的話題,當即開口問唐殷。
“我記得當時殷哥你不是還給林同學講過幾次題嗎?你不記得啊?我以爲你們倆一開始就認識呢?我看好初中好多人都在說你們倆的事情”
而且你們現在狀態也很不對勁,主要是殷哥你不太對勁,眼睛盯着手機但餘光不知道往旁邊瞥了多少下。
但這話他暫時不敢說。
唐殷擡眼看他,皺眉問:“我跟她什麼事?”
他連自己跟林皎說過話見過面都不記得,能出什麼事兒?
蔣毅從開學就覺得林皎眼熟,那次幫唐殷澄清的時候發現林皎跟他們是初中校友,這麼一考古,就挖出了更多的東西。
比如這兩人當時說過好幾次話,同框照很多,小道消息也很多,那時候貼吧還沒這麼涼,大多是年級第二暗戀第一名的證據貼;包括但不限於:林皎三番四次找唐殷問題、每次聽見唐殷的消息就會多聽多問、每次考試都盯着人家的背影等等
“老大跟他同桌有啥事兒?”
他一問,程頌也好奇起來,蔣毅沒賣關子,直截了當地說了:“說林學神暗戀咱們殷哥,我前幾天跟人說起的時候好多人還追問我老大跟林皎是不是在一塊兒了。”
唐殷眉梢微挑。
“假的吧?”
程頌不信,他是見過林皎跟唐殷針鋒相對的幾次,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喜歡的樣子,蔣毅當即把自己考古出來的東西發到了三人的小羣。
程頌湊到他跟前一起看,唐殷則是猶豫了一會,點開了鏈接,第一張圖片上,熟悉的初中校服,少女站在他身邊,側着頭手裏拿着什麼東西在跟他討論,照片定格在她擡眼的瞬間,青春美好的畫面。
如果忽略對方暗暗掐緊的手心的話。
看了一眼就能揣測林皎當時的心理狀態,唐殷剛剛莫名的好心情此刻也消失得很莫名。
扯什麼萬年老二跟年級第一的cp感,說什麼暗戀他,以林皎的性格,“萬年老二”這個稱呼就足夠讓她記恨一輩子了,
還暗戀?準備暗殺他還差不多。
暗嗤一聲,唐殷隨便劃拉了兩下準備收回手機,可視線隨意間一瞥,不由得定格。
那是一張領獎的照片,他站在臺上跟許多學校領導合照,其中一人還是他所謂的父親,那時候他們還沒破裂,笑容都是真實的,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還有那麼意氣風發的時候。
可畫面左下角蹲着個女生,胳膊擡起擋在眼前,拍攝視角問題只能看見對方的半邊臉,但唐殷知道那是林皎。
雖然胳膊擋住了眼睛,像是在遮越來刺眼的太陽,可是側臉的水痕隱約可見。
照片上,她在哭。
唐殷指尖顫了一下。
爲什麼會哭呢?
唐殷直到回到家還在思考這個問題,許是平日跟林皎針鋒相對慣了,見慣了對方驕傲要強的樣子,乍然一見到她哭,莫名地在意起來。
殷月正在插花,見他回來,當即把花放下,拉着人問:“是不是又要考試了?我聽說五中要月考的。”
唐殷點了點頭,有些驚訝:“您怎麼知道?”
殷月一向很少主動問起他的情況,無論是以前還是如今,今天居然連他快要考試的事情都知道?
殷月回道:“我找你們老師問的,那個李老師對吧?他說肯定能考得很好。”
“怎麼樣,考試有沒有信心?應該能考好吧?要不要讓李阿姨給你燉點湯補補?”
不知道爲什麼說起這件事,她的眉眼都上揚了幾分,看向唐殷,彷彿十分期待他能再次考出一個好成績。
“不用補了,”唐殷拒絕,對上殷月期待的眼睛,沒忍心說出負面的話,只能保證。
“我盡力給您考出一個好成績,給您長長臉好吧?”
“好,那趕緊上樓去看書去吧,晚飯我叫你,今晚好多你喜歡的菜,就快好了。”
說着就把人往樓上趕,生怕耽誤他看書的時間,唐殷無奈只能上樓老實看書。只是看着看着思緒又飄遠了,還在思考自己之前的問題。
可能那畫面的對比實在太過強烈,臺上的人光鮮亮麗,臺下卻有人在無聲地哭泣,莫名地讓他覺得,她會哭是因爲自己。
所以,爲什麼會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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