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八百字小作文？

週三。

早上九點鐘考試，林皎進教室的時候是八點半，一考場大多都坐滿了，只有她前面那個位置是空的。

看了一會兒古詩詞，林皎合上課本，把文具盒翻出來，沒在裏面找到橡皮，她翻了翻內層，突然眼前伸過來一雙手，遞過來一塊新的橡皮。

林皎擡眼，就見以前常坐她後面的男生站在她跟前。

李沐：“這個給你。”

他話音剛落，考場內就有一陣騷動，門口投來一陣陰影，姍姍來遲地唐殷拎着書包站在自己桌前，目光在林皎跟李沐身上轉了一圈。

意味不明。

林皎抽空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視線，看向李沐，右手在內層摸出自己的那一塊，隨後搖了搖頭

“謝謝，不過我找到了。”

“沒事，你拿着吧。”

男生在考場內似有若無的層層打量下有些靦腆，但還是堅持要她收下。

“上次你也借給我一塊。”

林皎這纔想起來上學期期末自己給他遞了一塊兒橡皮來着，就因爲這個橡皮，還有好事兒的亂編八卦。

但好像說起來，他確實欠自己一塊橡皮。

林皎猶豫着要不要接的時候，老師抱着試卷走了進來，少年找準機會把橡皮往她桌上一放，隨後趕緊回了自己的位置。

聽見林皎說謝謝，少年回到位子的時候還用口型回了一句不用謝，斯文有禮貌。

林皎沒發現他微紅的耳垂，但唐殷看見了。

按照老師說的把書包放到講臺旁邊，林皎回到位置上的時候，唐殷側身坐着，背靠牆壁，左手在她桌上輕點了幾下。

等林皎坐下，他從包裏掏出一瓶牛奶遞了過去，標籤已經被撕了，透明的瓶子上看不到牌子，但林皎認出來是之前自己喝過的。

老師還在拆試卷，林皎覷他一眼，面露疑惑：“幹嘛？”

“喝不下了，送你。”

說着不待人拒絕，吸管插上遞到了林皎手裏，溫熱透過玻璃瓶沁潤到手心，還挺舒服。

林皎還是覺得不對勁，但很誠實地咬了一下吸管，含糊着問道：“你不會是有什麼事情求我吧？”

唐殷沒說話，等她一口氣喝完三分之一的牛奶，這纔開口。

“這個算作交換。”

話說完，放在她桌上的左手一攏，拿走了林皎的新橡皮，以及多餘的一支2b鉛筆。

彷彿就只是正好缺鉛筆和橡皮，不是故意看那塊新橡皮不順眼似的。

二人身後第二列，李沐餘光一直注意着二人的動作，在看到那塊橡皮被唐殷拿走時，神情有一瞬的失落。

把手裏的橡皮拋了拋，老師開始發試卷，唐殷順手就把橡皮塞進來了衣兜裏，覺得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林皎咕嘟咕嘟吸了口牛奶，哦了一聲，既沒察覺到身後李沐的輕微表情，也沒察覺到唐殷的情緒。

只是大方地決定不跟唐殷計較‘強買強賣’的事情，算起來橡皮＋鉛筆5塊錢，牛奶十幾塊，自己淨賺五塊多。

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下午考數學，牛奶早喝完了，林皎下午續了一瓶檸檬水提神，平穩地度過了數學考試。

鈴聲響起，監考老師監督者所有考生停筆，起身站立後，纔下來挨個收卷。

林皎視線一瞥，輕易的發現唐殷的填空題有一道答案跟自己不一樣，不待細看，試卷就被覆蓋住了。

她不自覺扣了扣手心，不確定是不是自己錯了。

雖然考試過程和等待結果很煎熬難耐，但兩天的考試時間還是很快就過去了，趕上清明假期，這次休息正好三天假期。

還算是漫長的假期時光偏偏要等待成績，焦慮混雜在假期的閒適中，讓人難耐。

好在，解脫很快來臨。

週六的早上，林皎剛起牀，就見李鯉往三人小羣問了一句：“要不要對答案？”

隨後不等人回答，啪啪啪往羣裏甩了好幾個鏈接，赫然是各個科目的答案合集。

林皎：“？”

路栩栩：“官方答案嗎？怎麼這麼快？”

李鯉：“我在微博看到的，以往幾次考試也有這種答案，可能會有幾個出錯的，但總體上應該都是正確答案。”

五中每次考試結束，官方答案出來之前都會有一批野生答案出來，大多都是教育輔導機構自己做出來引流的，除了個別會有爭議之外，基本上是正確答案。

同時，也有人往班級羣裏轉發了答案，激起罵聲一片。

不過也就是轉發而已，班級羣裏很有規矩地不會羣聊對答案，多是自己小羣跟平時來往多的朋友一起討論，既滿足了想對答案的一羣人，也不會影響不想對答案糟蹋心情的同學。

但最終哀嚎着不想對答案的一幫人，還是控制不住手指點開了鏈接，慘淡和歡喜並存。

路栩栩對了答案，發現自己錯的有些多，尤其是數學，最後的圓錐曲線和函數題做的有些糟糕，估計扣掉不少分，前面的填空題也錯了兩個，她估了一下，覺得整體應該能比上次分數要高。

於是下意識微鬆了口氣，路媽媽書翻了一頁書，看了她一眼，問道：“出成績了？”

“對了答案。”

她眉眼上揚了幾分，感覺到久違的輕鬆，“這次數學應該能比上次好。”

上次？

路媽媽又翻了一頁書，見她臉色鬆快，語氣有些嚴肅：“上次也沒有很好，標準要放高一點。”

不要沾沾自喜。

好像能明白媽媽沒說出來的話，路栩栩眉毛耷拉下來。

“既然答案出來了，就儘快把錯題改正出來，比別人快一步總是好的。”

路栩栩垂眸“哦”了一聲，又做了一會兒，隨後起身往樓上走，像是終於注意到女兒瞬間低落下來的情緒。

路媽媽看着她上樓的背影，說了一句不算是安慰的安慰。

“是你自己選的理科，連琴也不學了，自己做的選擇，再難也得自己克服。”

她語氣平常，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但就是壓得路栩栩莫名喘不過氣，她背影一僵，加快了上樓的腳步。

把自己鎖在臥室，她才緩和了呼吸，腦海裏回想着剛剛媽媽說的話。

她只是不想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除此之外，她一直很聽話，但是，就像那人說的那樣，再聽話懂事，也是會累的。

右手拇指有一層薄繭，是學了多年小提琴留下的痕跡，一年多不練，薄繭現在已經消散了許多。

路栩栩無意識地搓着拇指，突然很想跟那個人說說話。

只是再拿出手機熟練地輸了一個陌生號碼後，一如既往，再次失去了撥出去的勇氣。

與路家壓抑的氛圍不同，林家的空氣中瀰漫了辛辣刺激的香氣。

林皎對答案的時候，林女士正在廚房大展身手，難得休假，她早上睡了個自然醒，去了最近的菜市場採購。

端着剛炒好的黃牛肉出來，林女士用圍裙擦了擦手，探頭看了看林皎勾勾畫畫的紅筆，問道：“考得怎麼樣？”

看到了自己的答案是正確的，林皎微微鬆了一口氣，咬了一口蘋果，聲音含糊：“還行，正常發揮吧。”

“還挺得瑟。”

林秀玉倒也不擔心她的成績，看了一會轉身回廚房接着炒菜，油煙機聲音有些大，以至於她沒聽見自己放在沙發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林皎倒是聽見了，她走過去剛準備拿起手機，等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伸出去的手頓住，就連準備喊林女士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裏。

她直起身，沒有去接，轉而拿起沙發上的毯子蓋住了震動的手機。

聲音瞬間小了很多。

坐在沙發上有輕微的振動，林皎有些煩，點開手機隨意劃拉着，刷出一條好友申請。

是唐殷。

林皎木着臉點了通過，彈出的對話框上欄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她等了一會兒，對面遲遲沒有發過來任何一條消息，仍舊顯示在輸入之中。

她又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動靜。

這是寫了什麼八百字小作文？

林皎主動發了個問號。

這回很快回了一個消息，林皎點開一看，是個沒什麼營養的表情包。

她頓時失去了興趣，沒有再回消息。

林皎從通訊軟件退了出去，感受到毯子下的手機響了一陣沒有間斷，又開始新一輪的振動。

像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似的。

廚房的油煙機聲音還在繼續，林皎皺着眉拿起一直在響的手機，走到了陽臺，這才點了接通。

才接通，那邊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有些失真，方言裏混雜着一些不堪入耳的俚語和口頭禪，林皎聽不太完全，但也知道大概意思，是在埋怨接電話太晚，以及一些咒罵。

一如既往。

林皎突然出聲，打斷了那邊彷彿無止境地抱怨，直接問道：“外婆，你有事兒嗎？”

她連尊稱都不太想用。

一聽是林皎在接電話，李愛英的咒罵停住，硬生生轉了個語氣，只是依舊的強硬，但是照她心裏想的，這已經是好的待遇了。

“你姑呢？人死哪去了，怎麼是你接電話？

她直接問道：“還有，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她依舊用的方言，也說不來普通話，自然沒體會到林皎沒用尊稱表示出的含義，只是一連串的質問砸過來，讓人窒息。

回去？

林皎這纔想起來後天是清明節，按照習俗是要歸家祭祖的，供奉祖先同時祈求祖先庇佑的。

可是她跟姑姑，哪裏來的祖？沒回去過的那幾年，不也過的好好的

“我要上學，應該沒時間？”

李愛英聲音提高，眉毛一耷拉：“放假你上什麼學？”

“補課。”

林皎撥弄着手邊的多肉，指甲陷進去一節，廚房的動靜漸消，怕林秀玉突然聽見什麼，她微微把手機從耳邊拿開。

想立刻掛掉電話。

“我要去寫作業了，外婆再見。”

說着，林皎迅速把電話掛斷，隔斷了電話那邊可能的數落和責罵。

獨留李愛英在那邊咒罵不堪，直罵林皎沒教養，不愧是林秀玉養的。

她罵的難聽，彷彿罵的不是自己親女兒親孫女一樣，聲音越來越大，聽的孫子林松直翻白眼。

“奶奶你小聲點，電視聲音都聽不見了。”

李愛英被他一兇，還是在罵，只不過聲音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