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匆匆逃離了人員嚴重聚集的操場，一班衆人在校園閒逛了一圈，最終決定回教室把椅子併成前後兩大塊往邊緣推，空出中間的區域作爲排練場地，小是小了點，但好歹是自己的地盤並且算是封閉，不至於像操場那樣窒息。

因爲看到了其他班級的突出表現，林皎壓力山大，解決了排練場地就開始安排大家迅速熟悉臺詞，自己在一邊調試借來的視頻設備，準備記錄一下排練日常，回家用於覆盤以及以後畢業的時候可以作爲畢業視頻的剪輯物料。

這個小劇本古風味十足，林皎寫臺詞的時候絞盡腦汁儘量地把臺詞不要那麼的現代化也不至於艱澀難懂，下了一番苦功夫，因此對於同學們來說，記臺詞估計有點難度，好在今天也不是要求全部都記下來，能記多少是多少。

等設備架好了，林皎拍拍手示意大家停下，開始走位，劇本一開始跟《木蘭辭》差不多重複，木蘭跟朋友外出採桑，回家途中聽聞徵兵的消息，歸家之後發現父母表面故作輕鬆背後卻愁眉難展，夜色將近，屋內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

女主角是班上一個跳了很多年古典舞的女孩子，叫周惟，很有古典韻味又不顯柔弱，很適合木蘭的氣質，一直到木蘭深夜難眠最終下定決心敲開了父母房門，勸說父母答應自己替父從軍，到徵兵當日新兵彙集都進展的很順利，直到男主角出場的時候不太對勁了。

說是男主角其實也不算，唐殷的角色從木蘭到了新兵營纔出場，是個小隊長類的人物，跟木蘭出生入死多次的戰友，林皎本以爲應該是不願意配合的唐殷出問題，畢竟在其他人認真排練記單詞的時候，某人手腕一撐翻坐在了後面那一大排桌子上，要是有毯子和枕頭，估計他還能就地睡個晚來的午覺，但沒想到最後反而是沉穩的女主角出了岔子。

唐殷從桌子上跳下來朝着女主角走過去的時候就開始不對勁了

第三次打斷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林皎深吸了口氣，手裏的劇本捲成捲筒，狠狠地敲在旁邊的三腳架上，恨鐵不成鋼

“周惟同學，你收斂一點！你的眼神，都快把你的和戰友吃了，你是女將軍，不是女妖怪啊！”

周圍一陣鬨笑，女主角縮了縮脖子，不敢看旁邊的男主角什麼表情，只敢默默申辯

“班長，我在努力了。”

真的，她已經很努力了，可是有些人真的帥到讓人不能呼吸，周惟以前是班上爲數不多覺得唐殷也就一般，大概比班上那些普通男生帥上幾分的人，因此報名女主角的時候還自信自己絕對可以不受任何人干擾完美完成班長交付的任務。

可是，唐殷低頭看她欸

到底是誰說這種程度少年只是一般般帥？是誰？天知道一跟那雙略顯冷清和憂鬱的眼睛對上，周惟瞬間會心一擊，大腦宕機，什麼也想不到了。

而且，少年不知道那裏順來一把摺扇，拿在手裏轉的飛快又連貫，帥氣又絢麗，指尖翻轉的時候，沐浴在夕陽下的側臉優越得讓人自卑。

眼看女主角又要呆滯，林皎心累，瞪了還在轉扇子的某人一眼，某人仗臉行兇還不自覺，林皎一拍腦袋，頗爲無奈只讓女主角一邊冷靜去。

隨後又瞪了唐殷一眼，用眼神制止：“別轉了！”

轉的人心煩，注意力都不集中了。

“大家休息會吧，待會往後再排幾段，咱們就收工回家。”

“好耶！”

等衆人歡呼完就地或躺或坐休息的時候，林皎呼出一口氣，走到三腳架邊上查看着剛剛的錄像，隨後身邊落了半截陰影，擡眼就撞進少年的眼眸。

“你怎麼比我們表演的人還要緊張？”

“我哪有？”

收回視線不再跟他對視，林皎盯着相機回放，卻突然覺得莫名的燥意和焦慮，她泄憤似的把彎曲的三腳架掰直，趁着彎腰的機會磨了磨牙，泄露了自己的真實情緒。

她確實有點焦慮，畢竟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而是關乎大家的榮譽和日後的回憶，林皎想盡善盡美，自然得付出更多的努力，以及更多的精力和心神。

緊張和壓力是難免的，並且隨着演出的時間臨近，會愈演愈烈。

只是難免會不自覺的受焦慮所控，說話時都會染上情緒，因此她只能暫時讓大家休息，既是讓大家休整，也是自己平息內心的煩躁。

等她調試好設備的時候，身後一陣輕微的涼意，林皎疑惑扭頭，一陣清風拂面，奇異般地平復了一些躁動，她眯着眼，就見少年斜倚在身後的窗臺上，站的隨意，手裏搖着的扇子也有一下沒一下地懶散。

見她看過來，唐殷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扇子的涼風逼近，闢出了供兩個人共享的清涼結界，出於不知名的想法，林皎沒有退開，保持着有些過近的距離。

稍微低頭就能看見她顫動的眼瞼，泄露了她真實的內心，從操場撤退的時候唐殷就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在剛剛的排練時間中也莫名的感受到了她與時俱增的輕微焦躁，直到看到她盯着攝像機時皺緊的眉頭，唐殷才隱約猜透了她的焦躁來源於哪裏。

因爲肩負了不止一個人的期待，所以比之以往要更加盡心盡力，不能說是要強，更多的是負責任，是他以往會嗤之以鼻的行爲，但確實是林皎習慣的事情。

“放心吧”

持續的涼風裏，耳邊是少年輕鬆得不像是保證得保證，倒像是自言自語，不知在安慰誰。

“肯定會好的。”

林皎面上不爲所動，甚至想習慣性擡槓幾句，但心裏卻輕而易舉地被這句輕語安慰到了。

每天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接連四五天從頭到尾順了一遍之後，大家都開始逐漸進入了狀態，像第一天那樣的烏龍很少有，每當進入角色，大家都是全神貫注的，就連唐殷都認真了許多，只因每當不經意間瞥到林皎認真的神情和視線，少年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偏偏還心甘情願，沒有想掙脫約束的心思。

一邊暗罵自己沒什麼出息，一邊又相安無事，就這麼待到了星期五，眼看着小短劇從頭到尾不知道進行了多少遍，眼前又是最後一遍，扮演女主角的周惟在準備最後一幕，生死廝殺後的短暫休憩間，木蘭夢迴故鄉，夢境中紅妝與武裝交織，闡釋着少女複雜的內心世界。

最後一幕初定是一段設定在硝煙中的獨舞，直到周惟跳完，周邊響起整齊劃一的鼓掌聲，唐殷才發現有什麼不對勁，草草地鼓了幾下，唐殷抿着脣朝靠走廊的窗邊走去，那邊是林皎架設機器的地方。

從頭到尾都沒發現林皎什麼角色，唐殷覺得自己被騙了，說好的一起上臺，結果從頭到尾都沒見到某人的角色，現在他有理由懷疑自己被某個有前科的傢伙給糊弄了。

他走過來頗有些氣勢洶洶，擋在面前遮掉了大半的光亮，林皎疑惑擡頭：“幹嘛？”

唐殷擡眼瞧她，語氣危險：“你騙我？”

鬼使神差的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林皎更加煩了，本來就因爲周惟剛剛那一段舞蹈難學而煩躁的內心更添了把火，她有今天都是因爲誰？

還不是眼前這個傢伙！

深吸一口氣把人從面前推開，免得擋住周惟後半段的舞蹈動作，林皎只顧着設備，語氣還帶着憤恨。

“沒到我出場呢，看你的劇本去吧。”

“最後一幕了還沒你戲份，你說的上臺不會是報幕吧？”

這已經是在質疑她的人品了，林皎瞪了他一大眼，隨後注意力還在鏡頭上，“我最後一幕纔出場，本來就是還沒到我的戲份。”

“最後一幕不是獨舞嗎？”

唐殷皺眉，踩雷而不自知，林皎忍住想打人的慾望，緩緩呼出一口氣，勉強好聲好氣地解釋

“夢裏面不是兩個場面嗎？我覺得把它改成兩個場面同時進行對比會強烈一些。”

紅妝木蘭是周惟扮演，因此是一段柔中帶剛的古典扇舞，至於多出來的那一個鏡像木蘭，自然是林皎趕鴨子上架，撿起自己以前在武術班的劍術基礎糊弄一下，因此除了全體統籌，她還得抽時間去學一下女主角最後一段的古典舞動作。

簡直是身心俱疲。

明白了什麼，唐殷聳肩，歪到一邊看劇本，看着看着湊過來跟林皎一起看周惟的舞蹈動作，等進度條到了一個空中一字馬的時候，唐殷眼角抽了抽，不可抑制地把視線投放到了林皎身上。

雖然沒說話，但林皎感受到了他視線裏的質疑，以及質疑。

兩隻眼睛總共兩行字，一隻寫着“你會跳舞？”，另一隻寫着“你能學會？”，此時無聲勝有聲。

簡直忍無可忍。

林皎擡手，手裏的劇本捲筒猛地敲在他手臂上，眼神不滿地斜睨着他，帶着殺氣。

“你想學？”

被敲得那一下只能算不輕不重，但還是感受到了她的憤怒，唐殷坐直身子，繼續看自己的劇本，只是語氣仍舊帶着欠揍的意味，聽着像寬慰實際是幸災樂禍。

“不了，”

餘光見視頻裏翩翩起舞的少女又是一個高難度的後踢腿，唐殷咳了一聲掩飾住自己的笑容，“你自己加油。”

林皎倒吸一口涼氣，“嘶”地一聲，差點氣的咬碎一口的牙齒。

這人怎麼能這麼招人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