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東西都交給專屬搬運工了，林皎回家的時候兩手空空，雖然天已經黑了好一會兒了，但林秀玉女士還是在時針指到八的時候，才進了家門，一轉身就看見沙發上搭着一隻晃悠的腳丫，她差點嚇了一跳。

“怎麼躺在這兒？今天沒作業啊？“

林皎跪坐在沙發上搖了搖頭，“忙藝術節呢，老師沒怎麼佈置作業。”

“嗯。”

林秀玉點點頭，提起藝術節倒是想起來今天本來應該是陪林皎去拿表演的服裝的，沒想到臨出門被公司叫回去加班去了，這回想起來了她四處看了看，問道

“衣服呢？”

她話音剛落，林皎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打開一看是專屬搬運工發來的消息，還附帶了幾張圖片，確保東西沒有遺失，林皎低頭打字，回道

“給同學帶回家了，他拿着比較方便。”

“對了，”

回覆完消息，林皎想起什麼，雖然有些羞恥，但還是興奮佔了大頭，趴在沙發背上眼神亮亮的，邀請道：“我們藝術節家長可以進去看錶演，你要不要去？”

“那天是週六吧？”

林秀玉背對着她在收拾鞋櫃，回憶了一下時間，剛想說可能要做好加班準備，一扭頭看見林皎，林秀玉遲疑了一會嚥下了嘴邊的話

“去吧，那天應該沒什麼事情。”

對上那雙清亮且暗含期待的眼睛，林秀玉到底是沒忍心說出什麼破壞興致的話。

林皎稍顯滿意，但想到今天的事情，還是心存芥蒂：“說好了就不能反悔了，你今天還放我鴿子”

要不是遇上了唐殷他們，她今天就得拖着大包小包哼哧哼哧地當苦力，想想就覺得累得慌。

“放心吧，”

果然是要被算舊賬的，林秀玉換好拖鞋走過來，跟她一樣的姿勢倒在沙發上，語氣誇張求饒。

“不敢了不敢了，到時候我扛着橫幅在底下給你應援打氣？應援棒要不要？應援色要什麼顏色？粉色？”

想到自己到時候上場底下粉嫩嫩的浪潮，林皎眼角抽了抽：“倒也不必。”

她怕自己會尷尬地忍不住把劍從手裏丟出去。

雖然嫌棄，但眉宇間卻是上揚的的弧度，林秀玉撐着腦袋瞧她，倒是難得見她這麼外露的高興

藝術節選拔的結果終於公佈，舞蹈節目入選的是李鯉組織的女團舞，個人獨舞被篩下去了，聲樂類也是如此，只入選了路栩栩跟另一個男生的樂器合奏。

至於語言類節目，處於晚會市場考慮，全校範圍內只選了三組，選拔那天因爲服化道沒準備齊全，現代裝缺乏一些代入感，一班的節目排名不高，但好在其他的節目大多都是已經排練過很多次的耳熟能詳的劇本，評委老師又比較看重新意，所以《雙面木蘭》勉強入選，得到了上臺正式表演的機會。

吸取了選拔差點落選的教訓，最後幾天的排練林皎要求嚴格，一班衆人狠狠地操練了一番，以至於到後面入戲太深的女主角日常說話都文不文、白不白的，文言文與白話夾雜，頗具喜感。

不過總的來說整體效果十分不錯，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非常迅速，彩排之後，轉眼間四月份的藝術節已經迎來了正式晚會的倒計時，前臺禮堂在調試設備和燈光，時不時有興致高漲的學生點幾首歌預熱，氣氛十分高漲。

後臺倒是有幾分壓抑的緊張，按節目類型分組準備的休息地點，林皎沒看見李鯉跟路栩栩的舞臺準備，倒是看見了二班跟三班的表演人員，鑑於兩班選出來的演員十分具有搞笑天賦，他們的節目在選拔的時候就是排名第一，現在正是上臺表演也沒多少壓力。

不像他們這種墊底的小組，林皎嘆了口氣，拍了拍緊張地連衣服帶子都系不利索的周惟，上前幫對方把繁瑣的襦裙整理好，同時把後面劇情需要的鎧甲穿戴方法也帶着人又熟悉一遍，或許是覺得死到臨頭了也沒什麼好掙扎的，耳朵聽着臺前主持人宣佈藝術節晚會開始的聲音，原本焦慮不安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衆人，反倒是平靜許多了。

“班長，你快去換衣服吧，不然待會來不及。”

冷靜下來之後，倒是催起林皎來了，眼看着大家都穿戴整齊，林皎這才稍稍放下心，轉到休息室去換自己的衣服，等她換好衣服的時候，手機亮了亮，林秀玉女士到了校門口沒找到新建的禮堂在哪，林皎嘴上也說不清楚，索性拿着手機出門去接人。

避開臺前熱辣和喧囂的霓虹，林皎從禮堂旁邊亭子的樓梯拐上了去往校門口的大道，提着裙襬剛從亭子的陰影裏轉出來就撞上了一堵溫熱的人牆。

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本就不佳的心情更加惡劣，正準備把人推開，低頭卻正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以及清淡的薄荷味，微涼的風撫平了莫名的燥意，唐殷眉宇間的戾氣和煩惡僵住，指尖扶住的手臂觸感一片溫軟。

他把人扶着站穩，藉着咳嗽把自己的不自在掩飾得十分完美。

“去哪？”

“去門口接人。”

裙襬太長了，林皎雙手把裙子挽起來半截塞在腰間，終於不再影響行動，擡頭就見少年長身玉立，雖然穿着第一幕的粗布短打，但是活脫脫一個落魄的世家公子，還好劇本里沒設定他是個窮苦出身，也不算出戲。

只是

“你不高興啊？”

本準備往校門口跑的腳步頓住，林皎多看了他幾眼，莫名覺得他此刻心情不太好。

難道是緊張？

“怎麼會？”

出乎意料的被猜中了情緒狀態，唐殷頓了一下沒有開口，無所謂似的呼出一口氣，恢復了往常的若無其事，沒有傾訴的慾望。

也不應該打擾她積極的高漲興致。

見少女手機一直閃爍着，唐殷衝着校門的方向擡了擡下巴

“演出快開始了。”

耳邊已經是第三個節目的報幕聲，而他們的順序是第五個，林皎顧不上唐殷，只能胡亂伸手在少年手臂上拍了拍，留下一句“別緊張”，隨後拎着裙襬往校門口的方向飛奔。

黃昏將至，昏黃的餘暉渡在她的背影上，顯得朦朧又柔和，手臂上似乎還殘存着她安撫的力道，拿出不斷閃爍的手機，盯着上面他媽臨時變卦的道歉短信，他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回了個“好”。

因爲剛剛的一番插曲打斷，情緒莫名地平復下來，他回覆地自然，彷彿不曾因爲這種小事牽扯過細微的情感神經似的。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覆，殷月卻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心神滿滿地都在被剛剛那通電話內容所佔據，唐殷邀請的時候殷月就打着或許可以借這個理由跟唐明見一面，因此她沒有直接拒絕，在跟李祕書確定時間之後答應得更加興高采烈，彷彿對這個藝術節晚會十分期待似的。

事實上在接到電話之前她的確十分期待，不過是因爲能再見到那個人一面，這樣一起出現在公衆面前的日子讓她回想起之前的美好，只是猝不及防一通電話把她拉回了現實。

唐明有了新的婚姻，要去陪伴他的新妻子了，至於他們母子，已經劃歸爲可以隨意爽約的，不重要的那一檔次。

滿心的期待化成了陰霾，殷月揚起手下一瞬，桌上的花瓶應聲倒地，碎裂的破瓷片四處飛濺，刺耳的碎裂聲之後是死一般的寂靜，她閉了閉眼，藏住滿心的不甘、怨恨和瘋狂。

把林秀玉女士領到了禮堂，找到了託班上同學預留的位置，林皎看了看時間，着急的道別。

“我先去準備了，還差一個就到我們了。”

說完就急匆匆往後臺跑去了，林秀玉無奈做回自己的位置，調試着帶來的相機，等着給小姑娘第一次登臺拍照，旁邊坐的是李鯉的媽媽，兩人一向熟識，見林秀玉錯過了前幾個表演，李媽媽當下湊過來分享自己的錄像作品，兩人聊得盡興。

這邊，林皎到了後臺，學委已經暫時充當組織人帶着大家做準備了，跟大部隊集合，林皎鬆了口氣，想起剛剛的偶遇，因此多看了唐殷兩眼，興致不高的少年似乎自我調節能力不錯，這會兒在乖乖對臺詞，眉宇間已經看不見之前的沉鬱。

正準備收回視線，少年似有所覺跟她對視，不知爲何，本該迅速移開視線的林皎，此刻卻遲遲沒有動作，或許是因爲那雙眼睛裏藏着的明暗變化，昭示着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平靜的內心。

隔着好幾堵人牆的視線交流最終結束在工作人員的預報聲中，隨着準備上臺的通知響起，表演成員悉悉索索按照出場順序排隊，緊張不安地做最後的檢查，最終在主持人興致高漲地報幕結束後，作爲主角的周惟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不要慫，就是幹！”

說着在幕布拉開前上了臺，頗有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林皎無奈聳肩，爲數不多的那點不安都被她比下去了，倒顯得從容。

“別忘詞哈，將軍您正常發揮就行。”

“我儘量！”

索性是最後一場，真正上了臺倒沒有想象中的緊張，除了大幕拉開的那一瞬被燈光和衆目睽睽刺了一下眼睛之外，周惟驚嚇之餘發現心跳只是微微加快，不影響表演，因此戲劇進展十分順利，從第一幕徵兵佈告到夜半辭別父母，都進展十分順利，林皎躲在後臺檢查着進度，稍稍滿意。

很快到了男主角上場的時候，少年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林皎腦袋一揚又撞上了他的肩膀，耳邊是他短暫的呼痛聲，林皎懊惱地退開腳步

“抱歉啊。”

想起了開始之前的那段說不清道不明的視線交流，林皎突然有點不自在，迅速移開視線，臺前進展很快，她小聲催促

“到你了。”

她的閃躲有些過於明顯了，唐殷垂眸多看了她一眼，眼神暗了一瞬，只是嗯了一聲作爲迴應，顯得有些冷淡。

隨後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着裝，再擡眼時帷幕已經被拉開，擡腳跨過明與暗的分割線，即將脫離幕後的安靜時，耳邊聽見少女輕微的“加油”，他眉梢揚了揚，在徹底融入臺前的熱鬧之前，掩蓋住了真實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