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裏找一個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還是一個刻意躲避不想讓她發現的人。

逆着人流艱難的推擠着，路栩栩沿着街道足足追了半條街，從人羣接踵處尋到了人跡稀少的地方，也沒有看見任何讓她感到熟悉的人影，手撐在膝蓋上喘了好幾下，她驀地紅了眼眶。

幾乎覺得剛剛使自己衝動追出來的那一份熟悉感，只是她恍然之間的錯覺。

原地轉悠了一會兒，路栩栩吸了吸鼻子擦乾眼淚，轉身準備折返的時候，目光忽地觸及不遠處慢慢逼近的幾人，瞳孔不可控制地緊縮。

是跟王康在一塊兒的那些人…

她擡眼環視四周，發現此處已經接近了街尾，沒有幾個人走動，路栩栩隨着徐強逼近的腳步不自覺後退。

……

徐強一行人原本只是來這個地方喫點東西，被禁止上課的鬱氣始終悶在心頭，喫個飯也喫不盡興，巧的是正在他滿心的恨意和陰沉亟待發泄的時候，忽然就看見了在人羣裏興致勃勃的三個女生。

是經常唐殷身邊的那幾個女生……

徐強冷笑一聲，帶着人慢悠悠地跟着，本來沒想做些什麼，畢竟這裏人多眼雜，他能做的頂多是跟着嚇唬嚇唬這幾個女生，但沒過一會兒，就看見其中一個往人羣以外的地方狂奔，徐強以爲自己被發現了，沒怎麼思索就快步跟上。

然後跑到了這個沒什麼人的地方，他看了看四周，記得不遠處有一條沒人的巷子…

“跑啊？怎麼不跑了？”

把人一步一步往巷子裏緊逼，徐強讓自己帶來的兄弟堵住巷子口，眼看着少女緊緊貼着佈滿青苔的溼黏牆壁，潔淨整潔的校服染上了點青褐色，看起來好不突兀。

像是被玷污了的天鵝，即使再怎麼污穢不堪，也是天鵝，是他們這樣的人不配去觸碰的乾淨。

真讓人嫉妒。

“路同學，你剛剛是看見我了吧？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好歹我們也算是一個班呆過的同學……”

說到這裏王康臉上有些陰霾，看着十分嚇人，在徐強的默許下他冷笑着逼近，語氣陰森森的。

他想起路栩栩跟唐殷那些緋聞，又恨又嫉妒，她對自己當初的示好不屑一顧，對着唐殷反而百般討好？

還有那個林皎…

“你…你別過來！”

眼見他表情越來越駭人，路栩栩強忍着不適和恐懼，語氣盡量保持鎮定，但輕顫的聲線還是透露了她內心的真實情緒。

她看向徐強，問道：“…你們想要什麼？”

如果是錢的話好說，她可以給，如果是其他的話…

路栩栩緊張的扣弄着手機，食指在手機上按照記憶胡亂點着，內心惶恐無措，眼前混亂的小巷，骯髒的環境，灰濛濛的天空，不堪入耳的調笑不可控制的鑽進耳朵，讓她恍惚間回到了之前沒轉學的時候。

原市十中的a區和b區是很完全割裂的兩個地方，從她所在地a區，能遠遠地眺望到臭名昭著的b棟20班，那裏一樣混亂不堪。

但混亂的陰霾裏，有個人燦如烈焰。

少女視線輕抖，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可憐，徐強本來也只是打算嚇唬一下，這會兒叼着根菸，像是在思考着要不要就這麼放過她…

王康滿心的恨意沒法發泄，見徐強有放棄的意思，當下開口

卻是對着縮在一旁的少女，她漂亮的五官染上了驚慌，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也讓能更加強烈的，激起人的破壞慾。

就應該把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從高處拽下來，跟他們在泥潭裏一起掙扎纔對。

“怎麼？要用錢砸我們？路同學你跟姓唐的待久了，也學着瞧不上我們這些人？”

他知道怎麼樣最能激起徐強的怒火。

他話音剛落，路栩栩抖了抖，就看見徐強臉上陡然升起的暗沉和陰狠，她暗道不妙，強忍着恐慌解釋道

“我跟唐殷…沒關係的。”

“是嗎？”

原本一直在背後的徐強走上前兩步，手裏的菸頭冒着紅星，忽地伸到了她眼前，就差一點落到她臉上，煙霧薰的人眼睛發酸。

“不是你，那就是你那個同學了？她跟唐殷在交往吧？”

提起唐殷，他稱得上猙獰的臉上硬擠出一抹笑，看着十分嚇人。

“這樣，你把她叫過來，我就不爲難你。”

怎麼可以…

路栩栩避開他的菸頭，手攥着手機遲遲沒有迴應，徐強等的不耐煩，恥笑一聲猛地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奪過了她手裏的手機。

“你幹什麼！”

路栩栩條件反射般揚手，手機被二人掙扎間摔到了地上，屏幕現出蜘蛛網般的輻射裂紋，清晰的啪嗒聲在巷子裏炸開，同時也在路栩栩緊繃的神經處割開了一刀。

徐強語氣不明：“好學生脾氣還不小。”

但手心加重的力道顯示出他暴怒的內心，手腕被人扯着，幾乎要勒斷骨頭，路栩栩疼得厲害，不斷掙扎着想擺脫束縛。

被她纏得煩，手上多了幾道見紅的抓痕，徐強氣急，猛地把人甩開。

隨後拿出自己的手機，拍了兩張照找到唐殷的號碼連帶着地址一起發了過去，釣不到那個女生，不如把正主叫過來一起算算總賬。

少女被沉重的力道一甩，狠狠地跌在了角落，關鍵時刻手撐着，才護住了腦袋沒有磕在牆上，避免了頭部受傷。

但還是好疼……

受力的手臂上肯定劃出了血痕，估計還見了血，路栩栩捂着滲血的手臂縮成一團，強烈的恐懼使她不敢擡眼，視線範圍內只有混混們各色不一的鞋面。

就在感受到衆人的惡意再次逼近的時候，巷子口似乎投來一道陰影，他仍舊沒敢擡頭，因此只聽到了急匆匆的腳步聲，以及那雙熟悉的球鞋。

視線驀地模糊，剛剛受了多大恐慌也強忍着沒紅的眼眶，此刻再也沒法抑制。

她聲線顫抖，抑制不住哭腔：“穆淮…”

場面混亂，四周都是遠處熱鬧的人羣傳來的吵鬧，輕輕弱弱的聲音本該聽不清晰，但少年還是準確捕捉到了她的聲音，以及她滿是狼狽的身影。

少年剛緩過來的呼吸漸沉，隨後慢慢攥緊了拳頭

……

收到不明消息的時候，唐殷還在學校逗留，靠在二班門口的花壇邊上等着蔣毅跟程頌做清潔，雖然刷着手機，但心裏存着氣。

下午跟林皎那段爭執一直哽在心裏，以至於在二班門口他都覺得空氣不暢通，誰讓找林皎借筆記的那人就在二班？

偏偏又是那個李沐

雖然筆記已經被他半強硬地裝在了自己包裏，但想起林皎當時表露出來的不贊同和不滿，唐殷還是覺得心氣兒不順。

她跟李沐關係有這麼好？

正在他煩躁的時候那條位置聯繫人的消息就這麼跳進了視線之內，蜷縮在地上的少女渾身髒污得不成樣子，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恐慌和驚惶，寬大的校服罩住了她的身體，抱着腦袋縮在一起看不清楚長相。

他的第一直覺是林皎。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少年以及拔腿奔向校外，再也顧不得什麼，風逆着臉龐從呼吸道鑽進肺腑，橫衝直撞引人難受，但唐殷似無所覺，只是加快了腳步，第一時間趕到了手機上發來的地點。

如他所想的那樣，發消息的是徐強這夥人，但出乎意料的是，受傷的不是林皎而是路栩栩，以及混戰已經開始，被他們包圍的少年縱使下手狠厲反應迅速也敵不過人多勢衆，逐漸露出疲態。

唐殷一直提着的心微松，還好不是林皎

但慶幸之後就是強烈的後怕，在觸及路栩栩的狼狽之後，更是化作了澎湃的怒火和厭惡，把無辜的人捲進這樣的蠢事中來是他最不屑的行爲，更何況受到牽連的是個女生，是林皎的朋友。

他答應過殷月女士好好過新的生活，和過去的一切割裂開再也不重蹈覆轍，但此刻他覺得自己可能要違背約定。

今天這場架，不打也得打了。

有人趁混亂撿起了地上的尖銳石頭，在陰沉沉的環境中格外明顯，唐殷舌頭在抵在半邊臉頰，眼神一寒，撿起腳邊的碎石掂量了兩下，隨後猛地瞄準目標擲了過去。

他一向準頭不錯，石頭迅猛難當，精準地擊中了那雙高舉着尖石的手腕，石頭應聲倒地，那個石子彈了出去打在靠牆的生鏽鐵皮上，帶出突兀刺耳的悶響。

差點被突然的石子劃傷臉，回頭就看見那張讓他無比厭惡的臉。

“還真來了”

逐漸走進包圍圈，唐殷面上難得的帶了點冰冷：“我還真沒想到你無恥到這個程度了，連女生也不放過？”

徐強：“少他媽廢話，你也配教訓我？”

正主到了，來得正好。

“那個女的是他媽的受了你的牽連，可怪不着我。”

他獰笑着指揮帶來的兄弟們逼近，手裏撿起了不少粗長的木棍，包圍圈逐漸縮小，唐殷退後兩步撿起腳邊的兩根棍子，丟了一根給旁邊喘着氣的少年，穆淮額頭破了相，視線有些模糊實際上看不清旁邊這人的模樣，但察覺到對方沒什麼惡意，他也沒拒絕。

這幫人顯然是衝着旁邊這人來的，穆淮本可以就此脫身不扯進這件事情中來，但是餘光看到少女臉上殘留的驚慌時，心裏的暴怒難以壓抑，跟旁邊這人的賬待會再算。

現在重要的事情，是把面前這羣人渣狠狠地教訓一頓。

起碼得讓她受的罪加倍還回來纔行。

他穩穩接過棍子，注意到路栩栩已經退到了安全地帶確保她不會被打鬥波及，少年擡手舉起手裏的武器，視線陡然狠戾，兩個身高接近的少年後背緊貼，在混混們衝上來的前一秒先發制人，衝進了人羣之中。

皮肉受到重擊的悶響和時不時夾雜的叫罵聲讓人跡罕至的巷子一瞬間變得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