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惡劣

“菜還沒上桌呢，”徐莉拉着楚明誠坐在自己身邊，心疼地說，“讓你多休息一會兒，爲了一份購銷合同，從昨天晚上一直忙到今天下午，這才睡了幾分鐘啊。”

楚明誠看到坐在對面的楚堯時，神情還算正常，但是當看到楚堯身邊的羅歲言，臉色剎時變得十分精彩。

人已到齊，徐莉吩咐廚房可以上菜了。

涼菜熱菜擺了滿滿一桌，楚明誠的目光逐漸從楚堯身上移開，改爲直直盯着羅歲言，眼裏有意外的震驚，又有被背叛的惱怒。

“啪！”楚堯手邊的金屬勺子突然砸到地板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好意思，”楚堯不慌不忙地朝看了廚房一眼，然後盯着楚明誠，眼眸幽深，“阿姨在忙，麻煩小誠幫我去取個勺子。”

楚明誠臉上清清楚楚寫着不情願，但礙於父親在場，不得不忍氣吞聲地起身去了趟廚房。

“好了，喫飯吧。”楚漢宏發話，正式開餐。

“哥都半年沒回家了，今天怎麼捨得賞臉回家喫飯了？”安靜了不到十分鐘，楚明誠到底沒沉住氣，率先發起了攻擊。

“之前太忙疏忽了，以後會經常回來的。”楚堯笑容不變，溫和地說着楚明誠最不想聽到的話。

“阿言工作忙嗎？”徐莉將一道甜品推到羅歲言面前，笑着問。

“還好，應付的來。”羅歲言答道。

“沒事常來玩，跟着小冉一起過來多走動走動。”徐莉說。

羅歲言愣了一下，提到錢小冉她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因爲據她所知，錢小冉應該是不怎麼樂意“走動”的。

“爺爺最近身體怎麼樣？”楚堯不着痕跡地岔開了話題。

“還是老樣子，”楚漢宏放下筷子，目光在兩個兒子之間徘徊片刻，最後還是落在了楚明誠身上，“你的婚禮該籌備起來了。”

“之前不是說不着急嗎？”楚明誠垂着眼，看不出情緒。

“老爺子的身體狀況沒辦法再容你拖下去了，”楚漢宏說着瞪了楚堯一眼，“一個兩個要是都能乖乖聽話，老爺子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

楚明誠沒什麼表情，徐莉眼角卻躍上了喜悅的細紋，說：“之前找人算過了，選出來三個好日子讓咱們挑，最晚的也在六月前，是該趕緊準備了。”

羅歲言在桌子底下掰着手指頭算了算，錢小冉的快活日子還剩不到三個月，不禁暗暗替她嘆息。

“結婚以後，公司那邊就要更上點心，別再毛毛躁躁的了。”徐莉拍了拍楚明誠的手，眼含期待地看向楚漢宏。

按照楚老爺子當時的承諾，結婚之後那十個點的股份劃到錢小冉名下，自然與劃到楚明誠名下無異，他在楚家的話語權也會隨之增大。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公司幫忙？”楚漢宏沒看徐莉，突然對着楚堯問出這麼一句。

桌上幾人立刻臉色微變。

楚漢宏內心最中意的接班人是楚堯，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楚堯專心致力於自己的諮詢中心，一直不願染指公司的事情，對於楚漢宏的各種安排都不願服從。

徐莉以爲楚漢宏早已放棄了對楚堯的期望，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還沒死心。

難道是看到楚堯帶回了女朋友，以爲他決定收心了？

一時間，桌上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楚堯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楚堯手握茶杯，拇指壓着杯沿輕輕摩挲幾下，等到衆人耐心即將用盡，才擡起頭淺笑道：“再等等吧，我還沒準備好。”

楚漢宏怒哼一聲，沒有說話，徐莉肩膀稍垂，斂着眉眼給楚漢宏添了一碗湯。

楚明誠的眸子冷了下去，握在桌下的拳頭越收越緊，他最恨的就是楚堯這個樣子。

要麼徹底奪過去，將楚明誠踩在腳底下，讓他永無翻身之日，要麼大度放手，將位子騰出來，但楚堯偏偏就不。

永遠風輕雲淡、不疾不□□知道父親想要把楚家的大權交給他，卻一次次欲擒故縱，含糊其辭，將楚明誠求而不得的東西拿在手中肆意玩弄。

楚堯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似乎對自己的惡劣毫無察覺。

菜只吃了一半，但是衆人都沒了胃口，徐莉勉強維持着女主人的姿態撐到晚飯結束，藉口身體不舒服上了樓。

羅歲言無心久留，恨不得立刻就告辭離開。

不料楚漢宏叫住楚堯，讓他去書房一趟，要談點正事。

楚堯安撫了下羅歲言的情緒，叫來家裏的阿姨，讓她帶羅歲言去花園轉轉。

楚家的花園有專人打理，頗具藝術感，兩側鮮花繁茂，中間走廊以白色鵝卵石鋪就，踩上去感覺很是奇妙，羅歲言一路走到中間涼亭，吹着徐徐晚風，心情舒暢了許多。

只可惜好風景還沒來得及細細欣賞，楚明誠從涼亭的另外一邊走了過來，“孫姨，我媽約的按摩師到了，麻煩你去帶一下。”

“這……”孫姨爲難地看了羅歲言一眼。

“沒事的，我自己轉轉，您去忙吧。”羅歲言強作鎮定，微微一笑。

看着孫姨走遠，楚明誠轉過身立刻翻了臉，大步上前將羅歲言堵在涼亭，氣勢洶洶地質問道：“你跟楚堯是怎麼回事？”

“我……那個……”羅歲言尷尬地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楚明誠的眼睛。

楚明誠咬着牙問：“你跟楚堯只是逢場作戲，還是來真的？”

羅歲言揉了揉鼻子，乾咳一聲，聲音像蚊子哼哼：“……真的。”

楚明誠臉上頃刻間烏雲密佈，像是要喫人。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花錢找人去接近楚堯，到最後竟然成了給人出公費談戀愛的冤大頭。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感情不受人控制……”羅歲言畢竟心虛，扒着涼亭柱子躲在後面，“那筆錢我會雙倍還給你，很快的，最遲半個月，我一定給你轉過去。”

楚明誠瞪着刀子一樣的雙眼，沒說話。

羅歲言繼續說道：“而且，我替你觀察了這麼久，我覺得楚堯對你真的沒有惡意，他可能就是故意逗你。”

“沒有惡意？他一次次威脅我、恐嚇我，像貓捉老鼠一樣玩弄我，這叫沒有惡意？”

“凡事要看結果，”羅歲言勸說道，“你口口聲聲說楚堯要跟你爭家產，可事實上，除了他自己一手創立的心理諮詢中心，他沒有拿到楚家一分錢，而你現在掌握了半個楚家，他如果真的有心爭搶，怎麼可能僅僅只是如此呢？”

這些話楚明誠完全聽不進去，不耐煩地打斷了羅歲言，“楚堯還不知道你跟我的交易吧？”

“不知道……”羅歲言驟然警惕起來，“你想幹什麼？”

楚明誠濃眉一挑，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看得羅歲言膽顫心驚，放低姿態，壓着聲音說：“算我求你了，別告訴楚堯，好不好？你要多少錢都行。”

“我缺你那點錢嗎？”楚明誠嗤笑一聲。

“那你要什麼？”羅歲言苦着臉問，被人拿住把柄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我要你幫我一個忙。”楚明誠懶散地靠在柱子上。

“什麼忙？”羅歲言繃着神經，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給我講講錢小冉的事情。”

這個要求有些出乎意料，羅歲言愣了愣，“什麼？”

“聽說她有個心心念唸的前男友，給我講講他們之前的事情。”楚明誠從手邊的花枝上捻下來一朵薔薇，捏在手心裏。

羅歲言抿着脣，低頭沉思片刻，擡起頭來時眼神堅定：“對不起，我做不到，錢小冉的事情你應該問她自己，我沒有任何權力替她回答。”

聽到這個回答，楚明誠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只冷冷地笑了一聲，“那你說怎麼辦呢？”

夜風漸冷，羅歲言縮在柱子後面，搓了搓手。

“其實，我很好奇，”楚明誠悠悠開口，手心裏的花瓣被揉碎，落了一地，“楚堯那種人，真的會愛上別人嗎？”

“你什麼意思？”羅歲言探出頭看他，輕輕皺眉。

“說實話，我不相信楚堯會愛人，”楚明誠笑了一聲，將落在地上的花瓣踩在腳底，“這樣吧，我們打個賭，如果你能證明楚堯是真的愛你，我們之間的賬就一筆勾銷，權當是我提前送你們的新婚大禮了。”

“就這麼簡單？”羅歲言有些不敢相信。

“你以爲很簡單？”楚明誠嘴角的笑容漸漸放大，“只怕到最後失望的人不是我。”

“要怎麼證明？”羅歲言沒理會他的故弄玄虛。

“小冉的生日快到了，到時候我會安排一場遊戲……”楚明誠壓低聲音，簡單說了自己的計劃，說完嘴角向上，挑釁般看着羅歲言，“怎麼樣？”

這件事情聽起來實在太過簡單，甚至簡單得有些離譜，羅歲言生怕中圈套，遲遲不敢應口。

“你不敢嗎？”楚明誠用起了激將法。

再猶豫下去，反倒顯得她沒底氣，羅歲言揚起下巴，一咬牙道：“行。”

“我們走了。”

忽然出現的聲音嚇了羅歲言一跳，回頭看去，楚堯正站在花園盡頭的走廊下，走廊上方茂密的枝葉遮擋住了燈光，也擋住了楚堯的表情。

楚堯是什麼時候來的？

羅歲言嚇得心跳差點停擺，顧不得再看楚明誠一眼，穿過走廊快步走過去。

楚明誠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靠着柱子，雙手抱懷，嘴角勾起一道邪邪的淺笑，“哥怎麼那麼小氣，我跟嫂子纔剛說了兩句話，就被你叫走了。”

羅歲言過去挽住楚堯的手臂，惶然地打量他的表情。

楚堯神態從容，臨走之前還不忘給楚明誠插上一刀：“多放點心思在公司吧，別把到嘴的肉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