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讓所有人到議事廳集中。”展梟鵬的眼裏冒出的火足夠燒了整山寨，聲音低沉卻暗藏殺機的孫賢達命令道，大當家的真的動怒了。

一干人等在議事廳內站着，剛剛還鬨笑聲不斷的議事廳內已鴉雀無聲，相近的兩人甚至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最後面幾個膽小的，已經在不停的擦汗了，三當家的害死人啊。

“說說吧，剛剛這裏發生了什麼事？”展梟鵬大馬金刀的跨坐在議事廳的太師椅上，雙目如炬向人羣掃射了一圈，犀利的目光彷彿能洞穿每個人的心房，讓每人心甘情願的一顆顆熱騰騰的心全部交了出來。

諾大的議事廳內，被無形的壓力將空氣全部抽走，衆人的呼吸越來越急迫，一聲緊似一聲，象有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每人的脖子，讓人無法呼吸。

“老大，是我乾的，是我了剛纔氣走了那個女先生。”陸老三從人羣中走了出來，聲音炸雷似的落了地，一股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意味。

“說，一個字不漏的說給我聽。”展梟鵬將胸前的對襟扣全解了開來，左腿翹在右腿上，雙手扶着椅把手，盯着陸老三。

“不就是幾句葷話，誰知道那小娘們羞成那般模樣。”老三將前後經過一字不撇的說完，聽覺面前寒光數道，在面上一道道的割過，開始時還振振有詞，越到後面底氣越薄弱，聲音越細弱，最後哼哼着不敢再言語，連頭也不敢擡起，眼睛從開始時的毫不畏懼，到後來的東張西望躲避某人的目光，再最後只有低着頭看着地面，青眉山三當家，刀頭舔血的日子眼睛不眨，後背被飛爪鉤的皮開肉綻，生生將一大塊皮給鉤了去，換隻手舉了傢伙繼續朝對方砍去，直到對方腔子裏噴出的血濺了一臉，才得意的擦去那股子溫熱，如今只是展梟鵬的一個眼神，他的雙腿已有些不能承載身體的重力了。

“陸漫漫，你豬油蒙了心了，腦袋被豬啃了嗎？這些渾話對一個在學堂進學的女孩子說。”展梟鵬騰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來回的踱步，直氣的握拳重重捶在扶手上。

“大哥，您怎麼罰都行，別喊我這名啊。”陸老三聞聽展梟鵬的話，嚇的連聲求饒。自小上山和展梟鵬是一起長起來的，因小時候的他體弱多病，走路總是拖後腿，撿上山時只知道姓陸，沒有名字，展梟鵬的父親一時興起，就給他起了個陸漫漫的名字，先時還不覺得怎樣，漸次大了，還被喚作漫漫，老三的臉上掛不住了，非讓重起個名字，因此換了個名字叫陸騰飛，聽着也有草莽英雄的氣概，叫起來也朗朗上口，今天展梟鵬突然在全寨的人面前叫自己久已擱置不用的名字，陸老三真狠不能就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本來還很肅穆的議事廳內，一霎時，蠢蠢欲動，交頭接耳之聲雖細小，卻‘嗡嗡’傳來，有幾個憋不住的‘噗’一聲噴笑起來，緊接時，議事廳裏笑聲不斷，由偷笑，竊笑發展到鬨堂大笑，陸老三急的抓耳撓腮，眼看着大勢已去，那個束置高擱的名字終將成爲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自己堂堂七尺男兒，卻背了個這樣的名字，這人真是丟到姥姥家了，展梟鵬展老大，我真是服了你了。

展梟鵬，手往下壓了壓，衆人忙住了口斂氣屏聲。

“聽着，陸老三若是不能請的楚四小姐再上青眉山教書，從些以後大家只慣叫他陸漫漫，叫漫漫也成，罰他的鞭子，且記着。陸老三，你也給我聽好，若你請不來楚四小姐，你就一輩子揹着這個名字吧。”展梟鵬強壓着怒火，並未因楚清煙的離去而過多責苛老三，老三一介粗人，如何會背三字經，這是誰在背後操縱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是不能露出馬腳曝露出自己的疑慮的，只有以這個方式先穩住了陣腳，日後慢慢的查將出來，這人的目的昭然若鬼揭，就是想通過這件事，激起我的憤怒，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而挑唆弟兄們，爲了一個女人連弟兄之情都不顧，這人分明覬覦這大當家的位子久矣。

“大哥，大哥，你不能這樣處罰啊，這太丟人了，我再不敢了。”陸老三半跪着跟在展梟鵬身後苦苦哀求，在衆人眼裏這就象是一出鬧劇，老三攪了老大的好事，老大不過是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這不打遠比打懲罰的更重，卻又不傷兄弟和氣。

展梟鵬回了自己的房間，手中拿着楚清煙剛剛未曾帶走的三本書，忍不住翻看起來，這些書小時候被先生拿來教授時，三兩天就已經通徹，過目不望，一目十行，父親也早就看出自己是塊讀書的料，卻偏偏走上了另一條不歸路，世道已亂的看不出何謂官，何爲賊，官即是賊，又何必再從一條賊道上走到另一條賊道上，在這上山倒也逍遙自在，不受管束，劫富濟貧，就是搶也是豪門大戶，也算的上是俠盜，父親經營的基業到自己手上，只有發揚光大，怎可讓它走上歧途，老二早說過，山上有些人跟縣裏的官府有勾結，想收編過去，只是一向自由慣了的，那裏肯去受那些鳥氣，若看到欺壓百姓的事，勢必不甘視若無睹的不去插手，那條路不是自己要走的路，路該怎麼走，用不着別人置喙。

門外不輕不重的敲門聲，讓展梟鵬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起身開門見到孫賢達苦着臉看着他。

“老二有事嗎？”不用問也知是問老三的事過來的。

“展鵬，你何必這樣絕，你沒聽現在弟兄們看見老三，漫漫，漫漫，喊的歡實着，老三已經氣的把自己鎖在房裏不出來了。”孫賢達一腳跨進房裏，拖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哼，不給他喫點苦頭，他不長記性，還會讓人當槍使的。”展梟鵬也坐在椅子上與孫賢達面對面的坐下。

“這話什麼意思，莫不是這事裏還有事。”孫賢達也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

“你想想，我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老三何時背過三字經，這不是有人在背後搗的鬼是什麼，他懂什麼，斗大的字不認識幾個，還解什麼詩詞。這次去縣上盜物，讓他在聚仙樓等我們，後來是怎麼找到他的，他根本不認識聚仙樓三個字，被路人亂指到聚寶齋去了，若不是六子機靈，還不知道要被他耽誤多少事，我請先生回來，不是因爲兒女私情，實則是世道變了，若日後我們真的從土匪進到軍營去，他連個地圖都看不懂，如何上陣殺敵，爲國效力。”展梟鵬將桌上的茶一飲而盡，這個老三何時才能不讓人操心。

“莫不是你有意想被收編？”老二素知展梟鵬不喜官場，怎麼這會倒有被收編的意思。

“收編也不是被縣裏這些尺澤之鯢的草包收編，我自有我的打算，如今軍閥混戰，這個局勢太不明朗，一定要審時度勢，看清形勢，且不可草草行事，寨子裏一些與我們背心背德的人一定要揪出來，不能壞了我的大事。”展梟鵬胸有成竹的站起來，看着窗外鬱鬱蔥蔥的大樹，這些樹比自己的年齡還要大，如今長的如此枝繁葉茂，是吸了天地之靈氣，得雨露之恩。自己也應該放眼大千世界，去尋找天地靈氣，澤被蒼生，纔不枉來世間走一回，顯男兒本色，存浩然正氣。

“梟鵬，老三雖然性子急燥，也不失爲你的好幫手，我一定會找機會同他曉以大義的，寨裏的內奸，必內查個水落石出，老三不是不懂事的人，男兒立天地間，當然是要立一番大事業的，在這亂世之中，真是大展拳腳的機會，我們雖比不得桃園本結義的劉關張，但也不會輸於人下，今天知道你胸藏錦繡，我和老三一定會致死追隨你左右的。”孫賢達被展梟鵬一席話說的熱血沸騰，豪氣沖天，亂世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救命於水火真是我輩人的作爲。

“賢達，老三那邊就交給你了，說不得，還是要下山去請楚四小姐，這樣也可以遮人耳目，以爲我是因爲兒女情長，才請她上山，不能把咱們的計劃和想法泄露出去，我本意就是想讓山上的兄弟們多識幾個字，若真是編進了軍隊，他們這樣是要受排擠的，沒了他們我又哪來的立錐之地呢，縣裏的那幫昏官，打不下青眉山，就想用招安這套老辦法來瓦解我們，我又怎會不知道這裏面的利害呢，哼，有種放馬過來，看看到底鹿死誰手。”展梟鵬一臉譏嘲，對縣裏的那班高高在上的大爺們很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