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晚市

快入夜時，一枚矯健身影弓着腰穿過迴廊，躲開衆人目光，再越過這道院牆便出去了。

轉頭卻撞到一片軟綿綿上，擡頭一看，阿雲正紅着臉看着她，見月江南要往外走連忙伸手攔了。

“好阿雲，聽說錦城每月十五的晚市最是熱鬧了，我就去逛一逛。”月江南雙手作揖看着行雲祈求道。

行雲卻只是搖搖頭，從腰間隨身攜帶的布兜裏拿出個小本子和一小截木炭，寫下一句話：

“少主交代，月公子出門必須鈴兒陪同。”

月江南失落地埋了腦袋，再擡眼看行雲，依然一副身先士卒的模樣擋在她跟前。月江南輕嘆一口氣，行雲還以爲她放棄了，正要笑，卻眼前黑影一閃，頸後捱了一記手刀，倒在了月江南懷裏。

“好阿雲，我就只是想單獨出去轉轉，一會兒就回來。”

於是這日錦城的晚市裏，多了個俏麗的公子，見着什麼漂亮物件便往上湊。忽而聞見一陣惡臭，四下環顧，發現不遠處一個賣小喫的攤子寫着：祖傳臭豆腐。這惡臭便是從那小攤處散發出來的。

可怪便怪在，這般惡臭的小攤竟如此堂而皇之地擺在最熱鬧之處，甚至還有不少人在那攤前等候。月江南心生疑慮，雖不甚禮貌，但她亦是迫不得已，捂着口鼻上前去看，味道愈濃，月江南捂着口鼻的手越發用力。

“小公子您沒喫過吧？”

待到幾個客人拿着喫食離去只剩下一個小孩子時，攤主纔有空閒問上兩句。

“這……這麼臭怎麼喫啊？”月江南看着那些黑乎乎的豆腐塊皺了皺眉。

攤主卻咧嘴笑，將炸好的豆腐分出一塊，蘸了一些乾粉末插上一根籤子遞給月江南。

“小公子嚐嚐就知道了，反正也喫不死人！”

“膽小鬼！”一旁的孩子接過自己的那一份，一邊津津有味地喫起來，還不忘瞥一眼月江南，“這都不敢喫。”

“這有什麼不敢？”

月江南置氣，嚥了口唾沫接過那塊臭豆腐，眼一閉往嘴裏送了。卻不料，這東西並不似聞起來那般惡臭熏天，反倒香脆美味。

“看公子長得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定是沒喫過這種街邊小食，其實喫慣了呀，以後路過聞着都是香的！”那攤主拿圍布擦了擦手，笑得慈藹。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咯！連禁城第一雜耍班子，今日來錦城這寶地上露個臉獻個醜！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雜耍班子？月江南尋聲望過去，已經有許多人在一處圍了起來。

“小公子頭一次自己出門吧？”

月江南興致正起，要上去圍觀，眼前卻突然出現幾個人攔了她的去路。

其中一人好心問道：“需要我們幾個幫忙嗎？我們幾個可是附近出了名的熱心腸！”

說起來熱心腸，月江南看着這幾個人，卻只覺得他們笑得不懷好意。葉鈴兒說，世道即便再太平，也總有些人喜歡惹是生非，更有喜歡調戲良家女子的人，又何況正是多事之秋，誰不是圖個三兩天快活三兩天愁。叫她遇見這樣的，直接兩巴掌扇過去，教他們做人。

“不必。我自己就好。”

“哎呀！小公子何必這麼見外呢？實際上是你的家人託我們出來尋你的，見你這麼晚還不回可着急了呢。”

“是啊是啊！”另一個男子緊接道，說着便拉着月江南往一旁的小巷裏帶過去，“他（她）就在前面等你呢！”

月江南還在思索判斷這幾人究竟算不算該小懲大誡之人，便已經被帶到小巷裏。若非覺得貿然動手可能誤會他人，她早便想把那拉着自己過來的手撇開。

“人呢？”小巷裏哪有什麼人，剛跟着拐了角，幾個男子便換了副面孔將月江南圍堵起來。

“小公子雖然是個男人，卻長得這麼勾人，實在叫我們兄弟幾個垂涎三尺啊！”起先攔月江南的那個男子露出猥瑣的笑來，活動活動筋骨便將手伸向了月江南。

那隻罪惡之手自然沒能如願碰到月江南，便被她手中的劍打了回去。

“怎麼？會耍耍劍，就敢囂張了？在爺兒幾個的地盤兒，還會怕了你不成？”

幾個人這般說道，其中一人使了個眼色，另外兩個人便上前要去抓月江南手臂。月江南又哪是這般容易抓的主？

反手劍身一轉，幾個人的手都重重捱了一下，而月江南人已在他們包圍之外。

“你們連男子都下手，是不是有些沒底線了？”

幾個男子捏着被打的手揉了揉，哪聽她廢話，一哄而上。

“小公子還沒嘗過龍陽之好吧？叫哥兒幾個帶你嚐嚐？！”

“那是什麼？”月江南皺眉，覺得這幾個人說話甚是奇怪，任由這幾個人將她手臂挾了起來，“和臭豆腐一樣嗎？”

正好奇，卻見眼前那人笑得醜惡無比，看了實在叫人噁心，竟還敢伸手摸她的臉。

月江南雖不懂龍陽之好是何物，卻至少看得懂這人不懷好意。腳下發力起身便踢中那人下巴，將人踢飛了出去，順着向後一個空翻掙脫身旁兩人的束縛，橫起劍身便將兩人推搡出去。一旁的兩個人看這一連番動作顯然不是輕易欺負的，手上又沒帶趁手的武器，便吆喝着幾人匆匆跑了。

月江南冷哼一聲。

“活得好好的，何苦找死？”

轉頭便往回走，卻見宮昱臣正站在身後看着她。月江南連忙四下環顧着，找着別的岔。

“今天……夜色挺好。我跟鈴兒打過招呼了。”

宮昱臣嘆氣，輕輕搖了頭，上前颳了她鼻子柔聲道：“若是方纔那幾個人並非泛泛之輩，你又該如何收場？”

月江南癟嘴，心中暗道：江湖哪有那般多的高手，她勤練武藝十餘年，可不是白練的。

晚市已開始收場，皓月當空下，兩個身影走着走着便近了，那瘦小的偶爾拽着身旁那人躍過前面的水窪。

“今日有個攤主請我吃了臭豆腐。”她笑着給他講這夜遇見的趣事。

“好喫嗎？”

“嗯，還不錯。我還聽聞有個叫龍陽之好的，不知好喫否？”她本只是隨口提起，好奇這東西罷了。

宮昱臣卻立時停了步子。臉上貫有的笑意一下子便收了起來。

“誰告訴你的？”

顯然宮大少主的臉色變了樣，月江南癡癡指了指方纔那地方，怕是自己說錯了什麼，又趕緊悻悻收回了手指。

“不……不好喫嗎？”

“這四個字，永遠都跟你無關，你也不必再對任何人提。”宮昱臣皺眉嘆氣道。

這許多天，哪見這宮大少主又是嘆氣又是皺眉的，月江南深覺不好，趕緊擠了一臉笑意，擋在他跟前。

“這位公子長得這般勾人，卻擺了副愁眉苦臉的神態，多可惜啊。還是笑着好看。”

宮昱臣看着她笑靨如花模樣，說着這些話，真是叫他百感交集。半晌，終究只是淡淡留下一句話便拐過她離去了。

“鈴兒真是越發不懂事了，一個人也看不住。”

獨留月江南在小築門口反省了半晌，耷拉着腦袋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