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猶記那年初相見

關於他們的相遇。

那是在沈璃玥初二時，第一個月考成績發佈的當天。

沈璃玥乘着和往常一樣的公交車，坐在靠窗的一個位子上。

她望着窗外的風景，耳機裏的音樂循環着。

車在中間的一個站點停了下來，三三兩兩的人上車，沈璃玥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看向外面。

早晨的陽光刺眼，落在她眉間。她討厭陽光直面而來的感覺，正想拿手擋住。

這時，身旁站了一個人，他的身影恰巧擋住了從窗外照射而來的陽光。

沈璃玥感覺有人輕碰了下她的肩膀，她拿下一邊的耳機轉頭看到了眼前的人。

“同學，你掉東西了。”

眼前的男生手裏拿着她的學生卡，伸着手臂遞在她面前。

沈璃玥的學生卡原本應該別在校服身上的，可能因爲她太沉迷於音樂，都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掉的。

視線往上，那縷陽光落在他身上。

他穿着和自己一樣的校服。

校服上有他的學生卡，小小的照片旁寫着他的名字。

嚴宸桉。

眼前的人在笑，淡淡的，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的一個笑。

另一隻耳機中的音樂正到達了高潮：“我的心裏從此住了一個人……

沈璃玥看向他，一時愣住了，以至於面前的那隻手停了好久。

那是一見鍾情的感覺嗎？

其實沈璃玥也不請楚，只是在那一刻男生的樣子深深吸引着她。後來與他的每一次接觸都變成了早有預謀。

沈璃玥其實在校園裏見過他，但卻連他長什麼樣子都沒仔細看過。

每次周邊人討論着別的男生時，她從不參與話題，成績和鋼琴已經足夠花費她很多時間了，所以她根本沒心思考慮別的。

但嚴宸桉這個名字她從旁人那裏真的聽過太多遍了。

嚴宸桉見她還是沒動作，拿着她學生卡的那隻手動了一下。

沈璃玥這才緩過來，慌忙地接過了學生卡，對他說：“謝謝。”

“你是初二的吧？”

男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清澈乾淨。

沈璃玥點了頭：“嗯。”

嚴宸桉也沒再講話，去了她身後的位置坐着。

後來十分鐘左右的車程裏兩人都沒再說話。

下車後走向學校的時候，兩人也沒說話，一前一後的慢慢走着。

沈璃玥到達教室那一層時，看見他轉身上了樓。

回到教室後，她在桌子上愣了好久。

心跳的感覺異常強烈，直擊胸脯。

下午上自習課時，沈璃玥看向窗外，想讓疲憊的眼睛得到短暫的休息。

樓下，一羣穿着校服的男生在打籃球。

沈璃玥看見了嚴宸桉。

夕陽西下，他在偌大的操場上，在黃昏燈光的渲染下，穿着潔白的衣服，帶着手中的球，奔跑着。

沈璃玥遠遠看見的只是那樣的一個身影，但永遠烙印在她心底裏。

從那天以後，她喜歡上了窗邊的位置。

沈璃玥發現兩人之間的差距時也是在那天。

成績公佈後，一如往常，平淡如水，毫無驚喜。

和蘇盈一起回家的時候，兩人去學校的公告處看成績排行。

沈璃玥全年級排名一百二十七，蘇盈排名六十七。

那時候初二總共二百二十一人。以她那時的成績能不能上普通的高中都是問題，像淮青高中那樣名列前茅的學校，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可能。

在他們年級排行榜右邊就是初三學生的排名。

到了初三，單科成績的最高分也會在那裏公佈。

只見一旁的黑色大字格外清晰。

物理最高分，100分/100分，初三三班嚴宸桉。

在全科大排名中，沈璃玥從上往下打眼一掃就看見了他的名字。

嚴宸桉，三班，總排名十五名。

他倒也算得上偏科，被語文拖了後腿，若94分的語文成績再高點，排名就能進去前五名了。

沈璃玥以前沒關注過初三的排名，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嚴宸桉的成績。

也是在那時，沈璃玥意識到自己和嚴宸桉之間的差距很大。

其實沈璃玥的英語成績在初二全年級裏算得上鳳毛麟角，但其他成績與英語成績相比實在是相差甚遠。

卷面分100的物理，她只拿了64分。數學120分只拿了71分，語文成績除了作文外也是不堪入目。

眼前的排行榜給了沈璃玥重重的一擊。

一百二十七名和十五名之間的差距大到讓她每天只睡六個小時左右，週末儘量足不出戶，除了練琴之外的那兩年裏她再沒有過娛樂活動，消遣方式。有時呆在房間裏，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也是從那天以後，她努力地，盡力地追趕着他的背影。

是那年和嚴宸桉的偶遇，讓沈璃玥慶幸在她那苦難無趣的日子裏也能有人讓她走出傷痛，重新找回以前的自己。

那年，沈璃玥十五歲，嚴宸桉比她大一歲。

那時的嚴宸桉光芒萬丈，樂觀愛笑，無憂無慮。

他在最好的時候遇見了沈璃玥，卻在女孩漸漸變得耀眼時，他暗淡了。

從那一天算起，已經過去兩年左右了。還是熟悉的靠窗的位置，沈璃玥坐在那聽着講臺上的數學老師講課。

開學有一週了，各科老師也都和學生見過面，講過課了。

數學依舊是沈璃玥最頭疼的課，以前她大多數時間都花在了提高數學成績上，背了無數公式，但當她看到題目時，滿腦袋的公式和方法卻經常不知如何應用，從何下手。

她最後中考時129分的數學成績都是用無數用完的筆芯，寫過的捲紙和練習題換來的。

數學老師在臺上講着習題，她講課速度很快，沈璃玥經常還沒記好當下的知識點，她就跳到下一個知識點那裏了。

所以，一節課過去了，沈璃玥覺得自己記住的東西很少。回家後可能她自己還得從頭看一遍之後才能做習題。

再上一節英語課後，就可以放學了。

沈璃玥沒住校，因爲鋼琴需要她每天都練，而且不久後還有一個比賽需要她參加。

“小玥，放學後喊着蘇蘇我們一起去新開的那家麪館喫飯去啊，很多人都說他們家好喫。”

林亦涵趁着現在是課間休息時間，便和坐在她身旁的沈璃玥說話。

“是新開的那家相依麪店？”

“對，就他們家。”

“嗯，那等放學後問問她吧。”

約定好後，上課鈴就響起了。

她們班的英語老師叫董言，是個中年女人，戴着眼鏡，個子不高，長相很慈祥的樣子。

開學第一次上她的課時，她提前看過學生們升入高中時的成績表，所以在上課時讓沈璃玥朗讀了一篇課文。沈璃玥發音標準，語言流暢，很讓她滿意。

在那之後，她就把沈璃玥叫到了辦公室，說讓她做課代表。也就是平時收收作業，或者有時也要幫着她批改一些功課。

沈璃玥接了這一差事，但在收作業上還真沒少遇到麻煩。

班上的功課總是收不齊，不交的每回都是那幾個人。

記得第一次收作業時，她走到一個男生桌前說：“英語作業能給我嗎？”

那男生叫盛子明，是第一天遲到，頭上染着一縷白髮的那個人，不過他的那縷白髮已經染回到黑色了。

他回答倒是乾脆：“沒寫。”

沈璃玥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也不知怎麼回他，便去收別人的作業了。

在他之後，又有五個人說沒寫，但語氣都比那個人要好，所以第一次的作業就沒收齊。

不過，當沈璃玥告訴英語老師作業有人沒交時，董老師也沒生氣，只讓沈璃玥把作業放到她的桌子上，沒再說什麼，也沒問是哪幾個人沒交。

在那後來的幾天裏，作業依舊沒收齊過，董老師直到昨天的課結束都沒提起過。

在今天的最後這節英語課時，董老師才說起了這件事。

上課鈴響之後，她剛走上講臺後便看着學生們說：“我知道你們應該覺得自己是高中生，而我還在像對待小學生那樣管着你們，還要你們每天上交作業，很沒意義對吧？”

“我不會強制你們必須寫我留的作業，寫不寫是你們的事，影響的是你們自己，不是我。所以，你們不寫我也不會說你們。”

她的聲音倒是很平靜，不像是發火的樣子。

學生們沒人講話，安靜一片。

女人並不想耽誤講課的進程，說完她要說的話後就打開了書本說：“聽明白了我們就開始上課。”

沈璃玥其實心裏也有一種不知道的滋味，那幾個人從開學以來就沒交過作業，所以到底下次還要不要管他們要作業，這是個問題。

但沒時間給沈璃玥去思考這些事，她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了老師身上，認真地聽着課。

放學後，沈璃玥和林亦涵去六班門口等蘇盈，她們剛走到門口就看到蘇盈一臉不高興的走了出來。

“你怎麼了？”

沈璃玥見蘇盈情緒不對，拉着她問道。

蘇盈她們往外走着，下了樓梯，蘇盈才說：“你們不知道，氣死我了，那個顧沫就是故意的，煩死人了。”

林亦涵問她：“她又整什麼幺蛾子了？”

蘇盈她們和顧沫那羣女生初一時關係就不好，倒沒什麼原因，就是有那種情況，明明對方什麼都沒做，但就是看她不順眼。

真正的矛盾是發生在初三的一次體育課時，那時她們都在一個班上，老師叫她們去分組練習排球，結果很不巧的是沈璃玥和蘇盈她們在的那組要和顧沫在另外一組比賽。

兩組一起比個友誼賽，就是了解一下排球而已。

在比賽時，蘇盈的臉被對方一人擊打過來的排球狠狠地砸了一下，本來蘇盈也沒生氣，因爲確實是她沒接住。但那排球飛來時的力氣很大，直直地砸到了她的臉，她捂着臉坐在地上才發現自己手上沾了鮮紅溫熱的液體。

鼻子流血了。

沈璃玥和林亦涵連忙去看蘇盈的情況，結果就聽到了顧沫在另一邊發來的嘲諷：“就這還打什麼排球，接都接不住。”

蘇盈一聽這話馬上跳起來，也顧不上鼻子上的血，那架勢衝上去就要打她，一邊喊着一邊往對面走：“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還沒等水火不容的兩人對上，體育老師便把蘇盈拉去醫務室了。

從那以後，她們之間的樑子算是真正結下了，大大小小的事發生過許多回了。

這回，蘇盈說是因爲顧沫收作業時總是都跳過她，這次直接在她去衛生間時跳過了她，去了辦公室後老師問起誰沒交，顧沫就說了蘇盈的名字。

這老師不像董老師那樣，她對作業要求很嚴。所以在中午時，蘇盈一頭霧水的被叫去了辦公室。

回來教室後，蘇盈去顧沫桌前問她：“你故意的是吧？有意思嗎？”

顧沫瞧她，不屑一顧的表情：“怎麼？我還得等你？多大的腕？”

蘇盈在那一刻確實想爆發，不過她的脾氣照以前比真的好很多了，以前她太沖動，脾氣一上來誰都拉不住。

所以她又一次自己告訴自己：忍住忍住，和這種人一樣的幹什麼。

蘇盈脾氣並不好，但也不是願意鬧出事情的，這種不算大的事就忍着也不差什麼。

顧沫不一樣，她家庭條件優越，老爸是某個大品牌的老闆，每天她上下學都是有司機接送的，養尊處優慣了。

上課鈴打得倒也及時，蘇盈沒說什麼就回到座位上等上課了。

蘇盈把這事和沈璃玥她們說了，林亦涵直接說：“這大小姐，怎麼還和以前一樣幼稚？”

然後她又疑惑道：“不是，我們好像也沒惹過她吧，她怎麼就和我們過不去？上回她和小玥一個宿舍時，也老找麻煩。”

這倒是真的，那一週軍訓時的宿舍生活，沈璃玥和她一個宿舍倒也發生不少事，但沈璃玥都沒去理她，只有一回沈璃玥沒忍住說了一句：“你能不能別動我的東西。”

沈璃玥看着眼前打翻的精華水，弄得她的桌子上全是痕跡，粘粘乎乎的。

她們四個人的桌子是放在中間並在一起的，不過界限明顯。

“我又不是故意的，賠你不就完了。”

沈璃玥看眼前女孩那不以爲然的態度便也不願與她爭執，默默地收拾好後，就出去了。

其實本來住在一起，有爭執也很正常。只是沈璃玥是個很敏感的人，總覺得顧沫對她格外有敵意。

沈璃玥她們很快走出了校門，蘇盈說：“哎呀，不說她了，越說越煩。”

“咱們去喫那家麪館啊，新開的，應該會好喫。”

聽林亦涵這麼一說，蘇盈立馬開心道：“好啊，走唄，我中午都沒喫多少，餓死了。”

三人很和諧地去買了奶茶後，就去了校門口不遠處開的那家相依麪店。

只不過，剛一進去，她們三人就有想走出去的感覺。

真是所謂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