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會保守好一切

小店不算大，只有擺放整齊的六張桌子。整個的裝修風格是很溫馨樸素的，全部使用的是暖色調，牆上還掛着許多簡筆畫，據說那是店家的孩子自己親手畫的。

這家店是在他們軍訓後的一天開的，一傳十，十傳百，就都知道學校附近開了家便宜又好喫的麪店。

沈璃玥她們沒耽誤多少時間，放學後就直接走到了那家店，店裏那時還空着兩張桌子。

剛打開店鋪的門，食物的香氣率先飄了出來，緊接着她們就看到了坐在其中一張桌子上的人，正是她們剛剛討論的對象。

顧沫，李夢潔還有兩個女生坐在門口左邊的那張桌子，沈璃玥她們一開門就看見了。

顧沫側頭掃了她們一眼，然後很快就把頭轉了過去。

其中李夢潔的反應實在很刺眼，輕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樣。

沈璃玥她們看了那張桌子一眼，然後就走到櫃檯旁邊的那張桌子去了，走去座位時林亦涵也還給了李夢潔個大大的白眼。

蘇盈剛坐下就抱怨道：“這還真是冤家路窄，我真是服了！”

“你們看見李夢潔的表情沒，那眼珠子都要飄出來了！”

林亦涵安慰她說：“沒事，我剛剛瞪回去了，趕緊看看喫什麼吧，這麼多樣呢！”

蘇盈這纔拿過菜單，看着上面多種多樣的食物，糾結着不知道喫什麼。

沈璃玥相對於飯更喜歡吃麪食，尤其是手做的那種很勁道的面，而且她還很喜歡喫辣的東西，屬於三天不喫就不舒服的那種。

所以，看着菜單她很快選好了自己要喫的，她點了一份麻辣板面。林亦涵和蘇盈也接連選好了要喫的東西，很快老闆就來點單了，點單後她們也各自結完賬了。

剛買完單，門就被推開了，一羣男生的說話聲也隨着開門的動作傳來。

“得快點喫，喫完還得回去訓練呢。”

“哎！又得回去被摧殘了！”

星期五是他們籃球社訓練的時間，喫完飯後就得回去籃球場訓練。

沈璃玥看到了章澤陽以爲嚴宸桉也會在，但當最後一個男生關上門後，她也沒看到嚴宸桉。

他們走向沈璃玥她們旁邊的那張桌子，章澤陽看到了她們三個就擺了下手，勾着笑着說：“hi！”

沈璃玥和林亦涵都笑着擡起手和他打了招呼，一旁的蘇盈在那坐着連眼神都沒給他。

章澤陽看着蘇盈輕輕地說了句說：“這麼沒人情味呢。”

說完就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蘇盈還是沒理他。

兩張桌子捱得很近，而且那羣男生說話聲音也挺大的，沈璃玥她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看看喫什麼。”

“對了，嚴宸桉什麼時候過來啊？”

這句話吸引了沈璃玥的注意力，她很快停了手上的動作，雖然眼睛還在看在手機，但耳朵卻聽着隔壁的人說話。

章澤陽說：“他去接他妹了，一會兒就過來。”

白彥宇看着眼下的菜單問道：“那小孩也過來一起喫嗎？”

章澤陽回道：“嗯，喫完飯他還得把她送回去。”

他們說完就各自看起了菜單。

嚴宸桉有個堂妹，是他大伯家的小孩，現在在淮青高中後面不遠處的四季小學上二年級。

因爲今天是週五的原因，高中放學比平常早了半小時，正好趕上他堂妹的繪畫班下課的時間。

嚴宸桉伯父和伯母工作很忙，所以每週五都是嚴宸桉去接她，把她送回家後嚴宸桉纔回學校。

沈璃玥通過他們的對話知道了嚴宸桉一會兒會來，從知道的那刻她就開始期待。

開學有一陣子了，但兩人碰見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嚴宸桉左邊跨着他堂妹的書包，右邊拎着她繪畫班的東西，和她走在路邊的小道上。

一個扎着雙馬尾的女孩走在馬路內側，心情似乎很好。

“哥，老師今天又誇我畫得好了！”

女孩才上二年級，穿着小小的校服，臉上的笑意明顯，眼睛彎得像月牙，圓圓的臉蛋旁還有兩個小酒窩。是那種走在馬路上就想讓人伸手去捏他的小臉蛋的孩子。

嚴宸桉看着眼前蹦躂的小姑娘，溫柔地說：“是嗎，你今天畫的什麼啊？”

“畫的你啊！”

嚴宸桉倒是沒想到這個答案，又側頭問她：“怎麼畫我？”

女孩思考了幾秒，很快用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說：“老師叫我們今天隨便畫，我不知道畫什麼，所以就畫你啦！”

嚴宸桉聽到後就笑了，小女孩也在笑。

“那你不給我看看啊？”

嚴宸桉倒是很好奇她會給自己畫成什麼樣。

小女孩搖搖頭說：“等你明天來陪我玩，我才能給你看！”

嚴宸桉想起了明天籃球的訓練安排，便沒有直接答應，他看着女孩說：“哥哥明天學校有事情，不一定能去陪你了。”

“要是有空了，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女孩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下去了，但也沒鬧脾氣，小聲地說：“爸爸都出去好久了，媽媽明天也要去工作，你又不能來陪我了。”

她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快要聽不見了。

嚴宸桉看着她，騰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安慰她說：“我會盡量去的，你無聊了就去隔壁李阿姨家，好不好？”

女孩點了點頭，乖巧聽話。

嚴宸桉看着女孩現在的模樣，心裏很是酸楚。

“面來啦！慢慢喫啊！”

老闆娘端着三碗熱氣騰騰的面，笑着把面端到了沈璃玥她們桌子上。

蘇盈看着眼前很有食慾的面，先是聞了一下然後說：“聞着真香！”

面的分量很足，一個人喫是足足夠的。

沈璃玥走到櫃檯前的一個消毒櫃前去拿餐具，消毒櫃就在她們那張桌子後面，沈璃玥坐在外面比較方便所以就她去拿了。

她剛拿完餐具坐下，門就開了，嚴宸桉領着個小孩走了進來。

嚴宸桉也看到她了，點了下頭就視爲和她打招呼了。

那桌的白彥宇看到嚴宸桉往他們那邊走就說道：“總算來了，看看你們喫什麼。”

兩個椅子都給他們備好了，因爲桌子不算大，所以每個人坐得都很近。

小女孩左邊挨着章澤陽，右邊坐的是嚴宸桉。

剛坐下，章澤陽就摸了下那小女孩的頭，問她：“想喫什麼，澤陽哥哥請你。”

小女孩對他笑，悄悄咪咪地對他說：“澤陽哥，我能喝可樂嗎？”

雖然小女孩聲音很小，像是不想讓嚴宸桉聽到那樣，但還是被聽到了。

章澤陽笑着剛要答應，那邊的嚴宸桉直接回絕了：“不行，你媽媽講了你這個月都不可以喝飲料了，喝水吧。”

章澤陽兩手一攤，表示他也沒辦法。

小女孩撅着嘴去看嚴宸桉面前的菜單，她認真地看着菜單上的食物，不一會兒就選好了。

他們那桌的人都選好了，不過還沒點，等着他們兩人來了一起點。

點好之後，便隨意聊着，氣氛很好。

小女孩看他們都在講着話，就想去那邊幫他們拿餐具，她剛一起身，嚴宸桉就問她：“怎麼了？”

她指了指一邊的消毒櫃：“我去拿筷子。”

說完，她就自己去了。

小女孩走到消毒櫃前，因爲她個子小小所以開櫃子時還踮着腳，不過也順利打開了。

她手裏拿着筷子，算着人數自言自語地數着數：“一，二，三……”

她拿完筷子後，又去拿勺子，小手已經攥得滿滿的。

嚴宸桉看到了就起身想和她一起拿。

他剛站起來就聽到‘啪’的一聲，女孩手裏的筷子還有幾隻勺子散落一地。

幾隻筷子散落沈璃玥她們的那張桌子底下，沈璃玥看到東西掉了後連忙低着身，撿着掉落的東西。

小女孩手上的餐具掉了之後，不知所措了幾秒，然後就連忙蹲下去撿。

嚴宸桉也走過來在她身旁撿着散落的餐具。

“我不是故意的，沒抓住。”

小女孩感覺很抱歉，低着頭語氣淡淡地說着。

嚴宸桉摸她頭，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沒關係，撿起來就好了。”

小女孩撿完腳下的，就去沈璃玥她們桌子旁撿剩下的。

沈璃玥把桌子底下的四隻筷子和一隻勺子撿起來，從桌子底下鑽出來。

沈璃玥蹲着把手上的東西遞給她：“給你。”

小女孩接過後，擡頭看遞東西的人，眼前的人長得格外好看，還有點熟悉，似乎見過一樣。

嚴宸桉這時也走了過來：“給我吧。”

沈璃玥起身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了他。

似乎是眼前的人長得格外好看的緣故，小女孩笑得格外甜：“謝謝姐姐。”

“不客氣。”

嚴宸桉又對小女孩說：“你手裏的也給我，我去洗洗，你去坐着等着吧。”

小女孩接着說：“我和你一起去。”

走時還給沈璃玥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沈璃玥雖然疑惑，但也對她笑了。

嚴宸桉問了老闆洗手間在哪之後就和她一起去了，洗手間門口就有水池，可以洗東西。

“哥哥，那個漂亮姐姐是你同學嗎？”

小女孩手上拿着嚴宸桉洗過的幾隻筷子，在那等着嚴宸桉洗其它的。

“不是同學。”

嚴宸桉低頭洗着手上的東西，過了兩秒後又接着說道：“是朋友。”

“哦，那你朋友長得真好看。”

嚴宸桉低頭輕輕笑了。

這頓飯那羣男生喫得格外快，應該是一會兒要去訓練的緣故。

只有小女孩在那細嚼慢嚥，面才吃了不幾口。

他們快喫完的時候，嚴宸桉電話響了，他看了來電的人後就摁下了接聽鍵。

“你們喫飯打算喫多久，就等你們了！給我快點！”

電話對面的人聲音很大，嚴宸桉旁邊的男生都聽到了。

嚴宸桉聽那人說完後回道：“馬上就回去了。”

“十分鐘！再不回來，教練罰你們我可不管！”

說完對方就掛了電話。

章澤陽喫着最後的一口面，問嚴宸桉：“石楠又催了？”

嚴宸桉點頭說：“讓我們十分鐘之內回去。”

白彥宇已經喫完了，在一旁說：“那你妹怎麼辦？”

嚴宸桉說：“你們先回，我送完她就去，幫我和教練說一聲。”

小女孩的面還沒見底，對着嚴宸桉說：“我自己可以回家，哥你和他們走吧。”

她家倒是離得不遠，但也要走五分鐘左右才能到。

嚴宸桉想都沒想就說：“我送你回去。”

“真不用了，又沒黑天，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回家了。”

小女孩說完又想起了什麼，她接着說：“你們教練好凶的，你別捱罵了。”

嚴宸桉是肯定不會讓她自己回去的，也沒接着和她說話，只是坐着等着。

那羣男生都喫完了，收拾收拾就要走了。

小女孩見嚴宸桉那樣子就知道他沒同意，突然大眼睛一轉，激動地對他說：“要不你讓那個姐姐送我吧。”

嚴宸桉被她突然的這句話弄迷糊了：“什麼？”

“就那個漂亮姐姐。”

說着還往沈璃玥那邊指。

沈璃玥她們還沒喫完，她們幾個都沒事，自然也不着急，不用像那羣男生那樣狼吞虎嚥。

沈璃玥看到她往這邊指，疑惑地看着那邊。

小女孩見沈璃玥看過來，便甜甜地問道：“姐姐，你一會兒有事情嗎？”

沈璃玥愣了一下後照實回答：“沒，沒事。”

“那姐姐你能送我家嗎？”

沈璃玥看見嚴宸桉正在看着自己，他似乎剛想開口說什麼。

沈璃玥很快衝那小孩笑：“好啊。”

章澤陽看着小孩這熱情的模樣還笑着對嚴宸桉說：“你妹可真行，這麼自來熟，剛認識就讓人送她回家。”

嚴宸桉在一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看着小女孩那開心的樣子，他就走到沈璃玥那邊把東西放在一個空椅子上，然後對她說：“我籃球隊那邊有點事，麻煩你了。”

沈璃玥看着他說：“反正我也沒事，會把她安全送到家的。”

嚴宸桉說了謝謝後就跟着那羣男生走了。

沈璃玥幫着那小孩把面端到她們桌子上，然後就坐下一起吃麪了。

蘇盈和林亦涵喫完後，蘇盈問沈璃玥：“要不我們和你一起去送她？”

“不用了，你們先走吧，我等她喫完，我送她就行。”

見狀，蘇盈和林亦涵也沒多說什麼，就各自回家了。

“你慢慢喫啊，不急。”

過了幾分鐘後，小姑娘才捨得放下手中的筷子，對沈璃玥說：“姐姐，我喫好了。”

沈璃玥起身拿着她的東西：“那走吧。”

走到門口時，門口那張桌子上的人還沒走，沈璃玥出門時不知聽到誰說了一句話。

“真能裝。”

這句話是故意說給沈璃玥聽的，沈璃玥聽到了也當成沒聽到，開了門就領着小孩走了。

“姐姐，我叫嚴盈盈，你叫什麼啊？”

“沈璃玥，璃和玥都是王字旁的。”

“你和我哥哥是朋友嗎？”

沈璃玥在小孩的帶領下，走在去她家的路上。

小孩一路上都在和沈璃玥說話，問問這個問問那個的。

沈璃玥微笑着說：“嗯，是朋友。”

“那姐姐你覺得我哥哥長得好看嗎？”

沈璃玥沒想到這小孩會問這個問題，思考了幾秒後沒直接回答：“那你覺得你哥哥好看嗎？”

小孩倒是回答得很快：“我哥哥最帥了，是我見過好看的人。”

沈璃玥笑着說：“那姐姐也覺得他好看。”

兩人就這麼慢慢地走着，小女孩像是想到了什麼和沈璃玥說：“姐姐，你要看我畫的我哥哥嗎？我都沒給他看呢！”

沈璃玥自然願意：“好啊。”

嚴盈盈從繪畫課專用的那個袋子裏拿出來了一張紙展開給沈璃玥看。

小孩子畫得畫青澀，童真，自然是看不出來像誰的。整幅畫是用彩筆畫的，線條還是很清晰的，可以看出畫得是個男生。整個a4大小的紙上只畫了一個人，那人在笑，笑容很大。

小女孩看着眼前的畫說：“我哥哥笑起來最好看了。”

接着又低聲說道：“不過他好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

是啊，沈璃玥也很久沒見他這樣笑過了。

看完了畫，小女孩就把畫收了起來，兩人也已經走到了她家小區門口了。

沈璃玥問她：“你爸爸媽媽在家嗎？”

“爸爸好久都沒在家了，媽媽工作還沒回來。”

沈璃玥有點不放心她：“那你自己敢在家嗎。”

小女孩還是一副開朗的模樣，像是已經習慣了一樣：“我經常自己在家的。”

“平常哥哥也總來陪我，但他最近好像很忙，都不經常來我家了。”

說這話時小女孩倒有些傷感。

沈璃玥從她話中好像得知了什麼，爲了確定就問道：“你們不是親兄妹嗎？”

小女孩擡頭看她：“不是，他是我堂哥來着。”

“他平常都住學校的，以前放假了會來我家住，陪我玩，現在他放假都不怎麼回來了。”

沈璃玥聽完她的話疑惑道：“那他去哪啊？”

“哥哥他自己在外面住。”

“自己？他不和父母住嗎？”

沈璃玥說完，小女孩就沒說話了，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臉上也看不見笑意了。

已經到她家樓下了，沈璃玥剛想說送她上去，小女孩卻在這時張了口。

“他沒有爸爸媽媽了。”

在聽到的那刻，沈璃玥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動一般。她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眼前的人也在看她。

“……什麼？”

沈璃玥似乎不想相信那是真話，或者說是不敢去想象這句話是真的。

“哥哥他，只剩自己了。”

把小女孩送到家門口後，沈璃玥一直都沒緩過來。

她雖說一直在默默地關注嚴宸桉，但那也只是看着他而已，從沒打聽過什麼，他家裏的事沈璃玥更是一點都不知道。

她只覺得以前那樣樂觀愛笑的人一定是有什麼原因讓他變了，但沈璃玥真沒想到可能是這個原因。

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呢？沈璃玥心裏在想。

沈璃玥那時不知道是什麼讓他變了，現在知道了可能的原因，但她又能怎麼樣呢？

連說句話都難的關係要怎樣去安慰他，撫平他的傷痛？

那種無能爲力，只能裝傻的感覺很痛苦，什麼都知道卻只能裝作不知道，因爲什麼都做不了。

沈璃玥出了小區，拿出手機，給嚴宸桉發了條短信：【她到家了，放心吧】。

過了兩分鐘左右，沈璃玥收到了嚴宸桉的回覆：【知道了，你到家後告訴我下】。

沈璃玥看着這條信息，眼眶霎時間就溼潤了，眼淚沒能止住地流下了幾滴。

到底爲什麼呢？

爲什麼上天不能對他好一點呢？

沈璃玥想看他回到從前那個愛笑的，帶着光而來少年。

所以她會一直等，等他願意說的那天。

若不幸沒能等到，那關於他的一切就都是屬於她的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