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鎮

車駛上高速，走的卻不是回省城的路。林薔問慕辰風要去哪裏，慕辰風神祕一笑：“帶你去我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看一看！”

“你不是省城人嗎？難道小時候不是在省城長大的？”

“誰告訴你省城人就必須是在省城長大的？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可比省城美多了！”

林薔難以置信地望着慕辰風：“真的假的？從來沒聽你說過！”

“唉，所以說你對我的瞭解實在太少了，我們必須加深一下了解，這樣才能相知相愛，地久天長！”

“誰跟你相知相愛？不要臉！閉嘴，好好開車！”林薔扭過頭去不理他。拿出手機看電子書。突然想起盛開說下午要來接她，於是給他發了個短信，告訴他自己有事先走了，讓他不用來接她了，省城見。發完信息，瞥了一眼身旁的慕辰風，此刻他正認真地開車，額前的碎髮很長，快要扎到眼睛裏去了，鼻樑高高直直的，顯得眼睛更加深邃明亮，再看他的嘴脣和下巴，突然想起網絡上最近流行的食指測美人的方法，說是用食指連接鼻尖和下巴，如果碰不到嘴脣，就是標準的側臉。林薔伸出食指在空中比劃着，貌似真的碰不到，又比了比自己，剛好在一條直線上，莫非自己還不如他一個男人美？心中不免有些鬱悶。

“是不是突然發現我長得比你還好看，有些氣餒？”

正在認真開車的慕辰風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驚得林薔目瞪口呆。

這個慕辰風，就像長了一雙監控探頭的眼睛一樣，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雙眼，又像是自己肚子裏的一條蛔蟲，自己的每一點心思都被他猜得透透的。難道自己真的太單純了，被他一眼就看穿？

“現在發現自己單純了是不是？”

這回就不僅僅是驚了，還有一種恐怖的感覺襲遍全身。跟這個人在一起簡直太危險了！恐怕他把我賣了我還替他數錢呢！林薔下意識地往車門的方向靠了靠，儘量離他遠一點。

“哈哈哈……”慕辰風突然大笑起來：“你躲還能躲到哪裏去？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哈哈……”

要不是看在他還得開車的份上，林薔真恨不得掐死他。又爲自己動了“殺”念而感到罪孽深重，忙在心中唸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一路向東，車子漸漸駛入一個小鎮，空氣中瀰漫着鹹鹹的味道，帶着點腥味。像是大海的氣息。繼續向前，過了不久果然就看到了灰濛濛的海岸線。

下了車，兩個人一起在金黃色的沙灘上奔跑着。海風挾着歡快的浪花一波一波涌向岸邊又忽的退卻，幾隻海鷗在半空中“嗷嗚嗷嗚”地鳴叫着，海天相接處幾艘漁船正在忙碌作業。碧海藍天，無比遼闊。

跑累了，兩個人在暖暖的沙灘上席地而坐，吹着海風，任浪花親吻着腳趾。

林薔看向身邊的慕辰風，他正眯着狹長的眼睛，眺望海的盡頭，目光似乎比那海的盡頭更遙遠。

“辰風，你昨天晚上爲什麼不開心？”

慕辰風的眼珠動了動，輕輕吐出一口氣，轉頭微笑着說：“沒什麼，就是想你了。”

“可我感覺你有心事，能跟我說說嗎？”

“你就是我最大的心事啊！我想把你變成我的私有財產，誰也奪不走，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

慕辰風笑眯眯地盯着林薔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神由擔憂變爲惱怒，惱怒中又透出一絲羞澀，臉頰也飛上一片紅暈。他特別喜歡逗她，喜歡看她露出這樣的神態，樂在其中並樂此不疲。

“你是不是喫‘不正經多’長大的？”林薔奮起反擊。

“這個‘不正經多’是什麼鬼？”慕辰風一時沒領會其中的奧妙。

“一般形容可愛的人呢，就說他是喫‘可愛多’長大的。像你這種‘不正經’的人，自然喫的就是‘不正經多’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慕辰風一面壞笑着，突然伸出雙手咯吱她腋下的癢癢肉。林薔笑得不行，倒在沙灘上。慕辰風順勢追擊，把她壓在身下。鹹鹹的海風中頓時升起一股曖昧的味道，兩個人的心突突狂跳着，慕辰風看到她緊張閃躲的眼神，最終剋制住了想要吻下去的衝動，坐起身來說：“走吧，帶你去喫飯。”

“待會兒到了鎮上，你可千萬不要太驚訝。”慕辰風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

“驚訝？難道鎮上有鬼呀？”

“鬼是沒有，英雄傳說倒是有一個……”

車子行駛在寬闊平坦的主幹道上，兩邊是各種商鋪，飯館，旅店等建築。豪華的跑車同樣引起鎮上居民的注目，還有三三兩兩的人羣在接頭接耳。

車子在一家“漁家樂”門前停下。一下車，裏面就有人迎出來。那人先是一愣，接着臉上就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看得出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真誠的喜悅之情。那人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喊着：“慕校長，你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好準備準備！”一雙粗糙黝黑的大手緊緊握住慕辰風細皮嫩肉的小白手。林薔則是被剛剛那一聲“慕校長”的稱呼給震驚了，久久回不過神來。

“莊叔叔，您還是叫我小風吧，聽着親切，再說我就是個掛名的校長，又不參與學校管理，實在愧不敢當！”

“那怎麼行啊！這些年你又是建新學校，又是修路，還資助那麼多貧困孩子上學，鄉親們都很感激你啊！這個‘校長’當之無愧！”寒暄完畢，那人才注意到慕辰風身邊站着的女子，只見她身材高挑，面容清秀，氣質脫俗，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女，不禁暗暗讚歎，忙問慕辰風這位小姐該怎麼稱呼。

慕辰風給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林薔也學着慕辰風的樣子叫了那個中年漢子一聲“莊叔叔”。莊叔叔開心地答應着，前面帶路，引着兩人去正廳歇息，然後去後廚吩咐準備飯菜去了。

林薔趁機詢問慕辰風到底是怎麼回事。慕辰風說他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在省城創業打拼無暇照顧他，於是就把他送回爸爸的老家，跟着爺爺奶奶在這個鎮子上生活過很多年。鎮子上的人大多靠捕魚爲生，都很純樸善良。有時候爺爺奶奶出海回不來，誰家做了什麼好喫的，就叫他一塊兒過去喫，困了就在那兒睡，他可以說是喫百家飯長大的。後來爸爸媽媽的生意越做越大，也終於有時間有能力照顧他了，就把他接回了省城。回到省城之後，慕辰風時常想念小鎮的生活，惦記着鎮上的小夥伴。想着自己如今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裏上課，而小夥伴們只能在四處漏風漏雨的危房裏學習，心裏很不是滋味兒。於是就跟爸爸說，他想給鎮上的同學蓋一所新學校，讓他們也能在嶄新安全的教室裏上課。爸爸跟他說，如果你想做好事想報恩，就必須靠自己的能力，否則那就不是你的心意，而是別人的功勞了。可是，如果要等到他有能力蓋學校了，不知道得多少年以後了。那時候恐怕小夥伴們也都長大成人不再需要上學了。於是爸爸提議自己可以先借錢給他，讓他拿錢去蓋新學校，這樣他的小夥伴們就都可以到新的教室裏上課了。等他長大以後掙了錢再還給爸爸。這樣也算是盡了他自己的心意，報答了鄉親們的恩情。才十歲出頭的小男孩堅定地點頭答應了。於是就有了後來的“辰風小學”，“辰風中學”，“辰風路”，以及別人口中的“慕校長”。

林薔問：“那你真的把錢還給你父親了嗎？”

“當然！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在我大學畢業一年後就還清了。”

林薔頗爲讚賞地點點頭：“以前以爲你只是個不知人間疾苦，揮金如土的紈絝子弟，沒想到，還是個有情有義知恩圖報的人，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呢！”

“我的形象是不是瞬間高大起來了，你現在是不是非常非常崇拜我？”

“呸，說你胖還真喘上了……”

莊叔叔準備了豐盛的海鮮宴招待二人，卻說什麼也不收錢。林薔見二人爭執不下，悄悄點了五百塊錢壓在了招財貓的底座下，然後對慕辰風使了個眼色說：“既然莊叔叔真心實意，我們就不要再推辭了吧！”慕辰風會意，再三道謝後，離開了漁家樂。

慕辰風帶着林薔來到學校所在地轉悠，辰風小學和辰風中學相隔不遠，學校除了教學樓外，圖書館，實驗樓，操場等設施一應俱全，但並不是同時蓋的，而是陸陸續續建起來的。學校放假沒有什麼人，但辰風中學裏卻有一夥人正在進行航模比賽。慕辰風來了興致，拉着林薔去觀看比賽。航模教練認出了慕辰風，熱情地給同學們介紹這位辰風中學的名譽校長，以及航模興趣班的創始人，同時也是多項航模比賽大獎的獲得者。同學們興致勃勃地要慕辰風給他們演示操控，慕辰風也興致盎然地玩了起來。林薔雖然不懂，但看他架勢不錯，應該是個高手吧。直到後來同學們紛紛拍手叫好，教練也佩服地伸出大拇指，才確定他是名副其實的高手。

玩了一會兒，慕辰風說讓同學們繼續比賽，自己不打擾了，就和林薔離開了學校。

兩人並肩走在開闊平坦的柏油路上，兩邊高大的梧桐樹爲行人遮住了驕陽的炙烤。

“你玩航模很長時間了嗎？”林薔問。

“是啊。我小時候有個夢想，就是當飛行員。從小我的玩具幾乎都是各種飛機模型，大點了，就開始玩航模，從小學四年級開始，初中，高中，再到大學，航模可以說貫穿了我整個青春期。上大學那會兒我還參加全國大學生航模大賽，得過無線電遙控特技二等獎呢，這你都不知道嗎？”

林薔抱歉地笑笑，她的確不知道。上大學那會兒，她每天不是忙着上課，勤工儉學，就是和在北京念大學的盛開進行一場甜蜜又遙遠的異地戀。除此之外的人和事，她都沒有興趣也無暇顧及。

“你對我真的太不關心了，唉！”慕辰風無奈嘆到。

林薔趕緊轉移話題：“那你後來怎麼沒有去當飛行員呢？”

“唉！本來啊，我文化課、體檢、政審什麼的都過了，就等着拿上我的錄取通知書自由自在翱翔藍天了。可卻被我爸媽知道了，無情扼殺了我的航天夢！”

“他們爲什麼不讓你當飛行員？”

“我媽說開飛機太危險了，萬一從天上掉下來就是粉身碎骨，死無全屍。我爸說我是家裏的獨苗，將來得繼承家業，必須得學企業管理。於是就把我塞進咱學校管理系了。”

“哦。”

“我一開始確實老大不樂意的，不過後來就無所謂了，甚至還有點慶幸。”

“爲什麼？”

“你想啊，如果我真的去念航空航天大學了，不是在北京，就是在南京，不就認識不了你了嘛！”

林薔被他逗笑了，脫口而出：“那也不一定。南京可能不會相遇，北京還是有可能的。我以前也想去北京念大學的，只是後來沒去成。”

慕辰風看了一眼林薔，見她有些出神，於是說：“所以啊，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命中註定咱倆一定會相遇，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止不了！”

兩個人一路又來到慕辰風小時候住過的地方，爺爺奶奶的老房子那裏。周圍都是翻蓋的嶄新的幾層樓房了，只有這座老平房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仍然矗立在一羣年輕人中間。突然一種彈指一揮間，黑髮變白首的滄桑感，劃過二人心頭。

林薔提議進去看一看。推開有些朽壞的木門，並沒有預料中的黴味和蜘蛛網，反而很乾淨整潔。慕辰風說他請了鎮上一位孤寡老人定時來打掃屋子，並付給他相應的報酬，算是各取所需吧。林薔知道，以慕辰風的作風，付的報酬一定不菲，說是各取所需，其實也是一種善意的幫扶。既讓幫扶對象老有所爲，又不會覺得受人施捨，兩全其美。不知不覺間，慕辰風的形象在她心中又高大了幾分。

“要不是明天還要上班，真想在這兒住上幾天！”林薔坐在副駕駛位上意猶未盡地說。

“那好說，等國慶假期我們可以再來！”

林薔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城市待久了，還真想過上幾天小橋流水人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