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沒料到於娘子原是這般妙人。
且這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難不怪姨母說起她,淡淡兩三句帶過不願多談,想來定是也被煩得要死。
自她回來第二日起,每每寅時剛過,她便藉着禮不可廢的由頭,帶着她不滿兩歲的小兒,來向我請安。
……寅時啊,我睡得正是香甜的時候,可她卻硬是要來我的院子,擾我清夢。
起初那一日,我以爲她這是向我示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我便忍着困倦起來了。可我看着,她抱着孩子,坐在那裏打呵欠,眼神極其不耐,也是困得不行。反正我是看不出半點的真心實意。
且不情不願行過禮後,說話夾槍帶棍的總帶着一股子酸味,讓人不舒服極了。
我想不明白,她明明十分厭惡我,卻偏要往我這邊湊,又裝不出恭敬的模樣,話裏話外總要刺我一下,給我找不痛快,也給自己找不痛快。
善善轉告她不必請安,她不聽。
從那以後我便由她去,只是再不起身,自睡我的覺。
可她還是日日寅時一過,就站在院門口等着給我請安,有的時候孩子哭鬧,聲音傳得遠,吵得我頭疼死了,偏又不能責怪一個小孩子。
之前我每日都能睡到辰時過一半,但從她帶着兒子來給我請安以後,再無好眠。如此我起得更晚了,可她倒也真等得住。
若她只是在我院子裏這般姿態便罷了,她竟是不會看人臉色般,我去姨母院子裏玩耍,她也硬跟着我一同去,且也賴着不走,蹭飯喫。
在姨母面前,她又規規矩矩的不曾放肆,全然不似在我面前那般尖酸幽怨。
姨母身爲母主,也不明說什麼,敲打她了一番。偏偏不知道她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還是要厚着臉皮待下去。
我不想讓姨母爲了我做出不合身份的事情,姨母待我好,我便也捨不得她的羽毛因爲一點小事,便被髒污。
可心中十分不快,她在這裏,她在這裏,我連姨姨都不能喊,還怎麼和姨母撒嬌親近
何況我本就不是喜歡小孩子的人,是真心嫌棄煩惱。那孩子一哭又哭個沒完,她不肯讓侍女帶,自己哄了半天,反而哭得更聲了。
吵得我耳朵清痛。
餵飯也是,弄得滿地都是,看得我的食慾都消退下去。託她的福,又清減了不少,把姨母心疼壞了。
實在是忍受不了,我索性直接當着姨母面,叫她不要跟着我,也不許帶着孩子留在這裏,
於娘子便擺出一副委屈模樣,眼中含淚欲說還休的,好似是我們做了對不住她的事情般,開口便是禮不可廢,爲妾本分。
第二日,又跟着我,攆都攆不走。
真是膈應得緊,也不知衍嶦怎麼看上她的。
這眼光真是難以言喻。
就這樣,於娘子像個粘巴糖似的跟着我,還帶着個小粘巴糖。
想讓衍嶦發話,讓她別跟着我,偏偏他又忙得不見人影,一時我竟奈何她不得。
我心裏已經氣得要死,又想到之前她怕不是也這樣噁心姨母,越發地討厭她。
於娘子拖兒帶婢的地擾我快活,一直到衍燼回來那日,才消停了下來。
其實我並不清楚衍燼具體哪一日回來,姨母說,同窗相邀,也有可能會在外面多待兩天。
所以極巧合的,他看見了我飛揚跋扈的模樣。
這次倒不是我不講道理。
是連着十幾天都如此,於娘子又不是真有耐性的人,估計也是受不住日日早起了,便忍不住把怨氣發泄到我身上。
我又不是個受委屈的性子,自然得還回去,也不知怎的,便動起手了。
那日剛從姨母院子裏出來,於娘子便收起在姨母面前那小意殷勤的樣子,轉而對着我尖刻地嘲諷。
「側夫人真是好運氣,得了母主青眼。」
「不像別的人,整日在母主面前獻殷勤,可是又有什麼用呢這人吶,總是要知道什麼叫做自知之明的!」
「有些人,沒有母家撐腰,也沒有孩子傍身,身份再高,也只是面上花團錦簇,內裏還不知道是不是一團爛絮。」
她抱着孩子,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我只覺得挺可笑的,這於娘子,是蠢又蠢得不夠天真,壞又壞得不夠聰明。
真不知道怎麼形容她,用善善的話說,便是蘿蔔心臟比干竅。
我懶得理她,可她大說起話來更加放肆。
「聽說側夫人竟是連母家都沒有。」
「也不知道您是怎麼攀上郎主的,不如讓妾見識見識,像我們這種女郎,平日裏哪能見到這些手段呢」
這意思是我狐媚了
我心裏挺不舒服的,這於娘子確實是個棒槌,連人眼色都不會看。
被煩得慌,我索性停了下來,轉身,細細地端詳了她一番。
她不明所以,也停下來看着我。良久,我搖搖頭。
「你不行。」
「沒什麼姿色,就算是做了狐狸精,也沒看頭。」
說罷朝她真摯地眨了眨眼,眼看着於娘子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其實她也算清秀可人,可若說是什麼美人,那就勉強了。
我也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可好像於娘子並不認同。
否則她怎麼會氣得要死,抱着孩子「你」「你」「你」天,說出了「我明明比你好看十倍」這話。
這是氣瘋了我摸着自己的良心,實在說不出我長得不如於娘子美。
相信明眼人一瞧,都看得出,誰纔是長得好看的那一個吧我從來不說大話,我這臉,吊打十個於娘子,還是沒問題的。看她被刺激得快厥過去了,我心裏就舒爽了。
剛轉身準備離去,背後於娘子氣的失去理智,口不擇言,直接戳中了我的逆鱗。
「你得意什麼!不過是個野種罷了!」
「也就會這點子勾引人的本事了,這府中誰不知道你是個有娘生沒娘教的玩意兒!」
「真把自己當側夫人了也不看看自己配得上嗎!」
我沉下臉,轉身看着她,淡淡開口:「哦,這樣嗎。」
於娘子手裏還抱着孩子,咬牙切齒地看着我,眼裏明晃晃的厭惡,憎恨,鄙夷。
人怒到極點的時候反而平靜了下來,比如我當時就有條不紊地讓善善抱走了她手裏的孩子,趁於娘子沒反應過來,示意兩個侍女摁住她,其餘侍女攔住她的侍女。
走到她面前,她還是不肯示弱地看着我,剛要開口,「啪」的一聲,她愣住了。
我扇了她一耳光,很用力地,親自扇了她一耳光。
自持身份讓別人動手可不如自己上手來得爽快,雖然我的手掌疼得發顫,定是紅腫了。
不過於娘子慘多了,臉上的巴掌印怕是好幾個月不能見人。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沒忍住又給了她一耳光,心裏那口氣才順了一些。
她訥訥道:「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連衍嶦都打得,還打不得你了
我捏着她的下巴,笑嘻嘻地同她說話。
「我不喜歡,這就夠了。」
「你讓我不開心了,我不管,我也要讓你不開心。」
兩巴掌下去,於娘子氣焰還是沒滅完。「我父親,可是燕原令!我是將軍孩兒的母親!」
「你!你怎麼敢!」
我聽得厭煩,乾脆又給了她一巴掌,心裏剋制不住地升起一陣快感,以及毀虐欲。
「你好煩啊,一直說話一直說話,聒噪!」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裏隱約有些害怕這樣的自己,但是更多的卻是覺得很刺激,很好玩。
姨母說我是世上最乖巧的小女郎,那這樣做就是不對的,隨意傷害別人,是不對的。
可我覺得這樣做也不是錯的。
那我以後便只對一些人如此好了,譬如衍嶦,譬如於娘子。
雖說自己的手確實會疼,但是心裏會很舒服。
也正是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句。
「母親,希明回來了。」
聲音陌生,可「希明」二字,我在心裏快念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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