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我沒想到，這麼快便見到了傳說中的艾思先生。

三日後，那算珠做好了。

彼時我正在衍燼院子裏，看他練劍。衍燼的私侍進來稟報，說艾思先生來了。

按理說我是要避見外人的，何況還是個男子。

可衍燼說，這府中的謀客都知道我的存在，也知我來歷，艾思先生是不拘小節之人，不必擔心。

我本就不想藏起來。

而且也確實想見見這位先生。

所以他進來的時候，我就站在衍燼身側，好奇地打量他。

他有點瘦弱，穿着樣式有些奇特的衣服,不過看起來很方便簡練，把頭髮紮成一個奇怪的髮式，約莫三十多歲。

先是行了一個禮，接着開口，聲音洪亮:「小郎主，近日可好」

衍燼扶起他,邀他進屋一敘。

艾思先生直起腰時，看見我愣了一下。

「這位」可還不等衍燼回答，又自己回道:「這位便是織夫人了吧。」

我看着他，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衍燼用一根手指把我的頭點正，「除了你，哪個女郎敢進我的院子」

好像也是。

艾思先生拒絕了衍燼的邀請，把算珠留下更走了。

臨走時不經意地看了我一眼，又極快回頭。

那個眼神沉甸甸的，複雜得很，我看不懂。

似乎有些恍然，又有些憐憫。

難道是憐憫我的身世或許吧，我不得而知。

算珠吸引着我的心神，讓我無暇顧及其它。

衍燼在院子裏的石桌前坐下，我擠到他旁邊，他耳垂又紅了，臉上卻極嚴肅認真。他把算珠遞給我，打開寫着「說明書」三字的信封，細細讀起來。

我把玩着這個東西，不知道它有何用處，珠子被固定在四四方方的木架上，但是又能順着木簽上下移動。

珠子是圓的,難道是讓它滾來滾去

不懂就要問，於是我問衍燼:「希明，這個是作甚用的啊」

衍燼繼續看手中的信，不肯看我。

「艾思先生做出來的算術工具，比之算籌更加省時簡單。」

「你若是想學，等我學會了便教你。」

我使勁兒搖頭擺手，表示敬謝不敏。從前我的功課中算術最弱，我可討厭算術了。

主動去學更是不可能。

不過這個算珠放在桌子上滾地還挺快等等，不知道這個綁在腳上，會不會可以滑來滑去呢

我把這個想法和衍燼一說。

果不其然，衍燼開始端起姿態教訓我:「厭學貪玩，今日罰寫五十個大字。」

就是說說而已嘛又不會真這麼做，就這麼一個，我還要拿給姨母看呢。

這點子懲罰簡直是小菜一碟，所以我爽快應下。

衍燼見不得我不痛不癢的樣子，又給我加:碼：「一百個，明日我要親自過目。」

一百個就一百個，我撇撇嘴，衍燼心胸真不如我寬廣。

見他又要再開口，我立馬開始其他的話題:「爲何那些謀客都知我來歷」

雖然說寫字簡單，但是枯燥呀。

衍燼覷了我一眼，看穿透我的小把戲，也沒拆穿。

「很久前便知道了。」

「父親帶你回來的時候，他們也很詫異。」

我睜大眼睛，不明白:「爲何要詫異」

衍燼剛直,從不騙人，向來是實話實說，所以聽到接下來的話，我真的是被氣到快要昏過去。

他用平鋪直敘的語氣，解答了我的疑惑。

「父親與你畢竟是隔了一輩，再有身份上的原因，總是不妥。」

「於是父親對僚幕們的說法是，你天生心智稚嫩，自小又失了父母，依賴他得緊,見不到他便要傷心難過，哭鬧不止。父親不捨，便將你放在了身邊。」

我以爲自己耳朵生病了，所以才聽錯了。心智稚嫩我嗎

依賴他衍嶦

見不到他還要哭

衍嶦就是這般和別人說的

似笑非笑，我問衍燼:「真的」

衍燼點頭，撥弄着算珠，「真的。」

「府中幾個先生都是與我這般說的。」

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真是氣笑了。

等反應過來，心裏的怒火已經竄到了顱頂。

好你個衍嶦!在外居然這般敗壞我名聲!真是小人得志，恬不知恥!

本想立刻去找他算賬，又想起，他在外出徵，根本不在府中。

真是又憤怒又憋屈，眼淚又開始自作主張，在眼眶裏打轉。我氣得只好站起來,繞着石桌走圈圈。

衍燼見我氣哄哄的，低下頭用手捂了捂嘴。

我眼神如刀:「你笑話我」

衍燼擡頭，仍舊肅着臉:「並未。」

我收回視線，狐疑:我看錯了

不對!我立刻轉頭，捕捉到了衍燼還未來得及彎下去的脣角。

他真在笑話我!

「衍希明!」我的臉面掛不住，聲音發抖，「不準笑我!」

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我更覺丟臉,索又在石桌前坐下，把臉埋在手臂裏。

可已經沒有剛剛生氣了，又想起衍燼方纔好像是笑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

怒氣暫時被封住,我想擡頭看他是不是還在笑，又覺得拉不下臉。

可是，心裏又癢癢的。

於是我悄悄擡起右手捂住頭，透過縫隙，小心去看他，不想卻差點被他發現。

我立馬把頭埋回去。

他真的在笑!

眼淚慢慢收住，等到嗓音恢復正常,我悶地說道:「我纔不幼稚呢。」

「嗯。」衍燼回了我一聲。

「我也不依賴他!」

「嗯。」

「我更不會見不到他還哭!」

「嗯。」

衍燼聲音平淡，我心裏的難堪便煙消雲散。

終於露出眼睛看他。

「希明。」

「嗯」

「你以後不要對我板着臉，好不好」我又開始得寸進尺，「你笑起來，好看的。j

衍燼這次不回答「嗯」了,耳垂已經通紅,我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扯了扯。

催促他:「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