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羞恥

五月多的天相當燥熱。

體育課下課後，大家則是火速奔向教室。

亦夕拿着奶白色的水杯去接水。

教室裏的飲水機的水太多人，在同一個地方接水，又擠又慢。亦夕被林鈺拉到四樓接水。

禮德的每一層樓也有接水處，但不是教室裏的飲水機。

四樓的接水處人不算多，很快她們就接好了水。

“亦夕你等等我，我去跟程錯說句話。”林鈺撂下這句話就跑去十二班。

十二班就在接水處臨近的第二個班。

林鈺是常客了，十二班的女生看見她就轉頭叫程錯。

亦夕在接水處，捏着水杯，望着林鈺的身影，同時也不忘看看學校的大鐘表，估摸着距離上課還有多久。

有人在走廊瘋跑，邊跑邊回頭看，不看前面的路，看起來還有點得意。

他的速度很快。亦夕揹着身看着學校的表，一點也沒注意到。

等她聽到動靜轉過身，兩人撞到一起，亦夕被他撞倒。跌倒在地。

手中的水杯落地，蓋子因爲沒有擰緊，杯中的水全數灑了出來。

那個人也有點懵圈，下意識的開口道歉。

亦夕只覺得肩膀被撞的有點痛，她緩緩站起來，看着眼前的男生，粉嫩的脣抿成一條線，神情冷漠。

男生對她也有印象，畢竟小月亮的名號已經徹底打響了。

他與亦夕並不相識，所以見到她那副淡漠的神情，他以爲亦夕生氣了。

他連連道歉。

亦夕只是很自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彎下腰去撿此時可憐兮兮吐着水的水杯。

“就說你闖禍了吧。”肖野慢悠悠地走過來，目光從男生的身上轉到亦夕的身上，再看向身邊的人。

亦夕不聞不問，撿起水杯後又重新回到接水處接了一杯水。

“去。”

半晌沒開口的大佬說話，嗓音清冷，音調不高不低。

男生一臉疑惑。

“道歉。”許奈極爲不耐煩地吐出兩個字，帶着一絲慵懶，而後將犀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肖野看不下去了，“左俊。快去。”

“誠懇點兒。”

再不去，就不是道歉那麼簡單了。

左俊大腦空白的那幾秒在想：這是撞了個神仙。背後撐腰的還是個魔王。

算了吧，他選擇活命。

他走到接水處，彼時亦夕的水杯還沒有接滿水。

左俊有些羞赧，“那個……不好意思啊。”

亦夕擡頭，側過身，正眼看他，眼眸明亮，眼尾微微上揚，睫毛長翹，花瓣似的嘴脣輕啓。

我。操。

亦夕注意到了左俊身後的兩人，猜到了□□分。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算是“沒關係”的意思。

但是左俊哪兒懂，看向身後兩人，一臉的不解。

亦夕轉過身注意着水杯裏的水，不去在意其餘三人的目光。

肖野非常識相地“拎”着左俊離開，只剩下亦夕許奈兩個人。

離上課還有兩分鐘。

許奈站在學校的瓷磚牆邊，打量着低頭的亦夕。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某一處。

亦夕的褲子後面，有一塊地方顏色比別的地方要深。

禮德的校褲是黑色的，那一塊地方就像是被水澆了。

就算是身爲男人，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小姑娘來月事了。

而且她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亦夕接滿水，關掉開關，蓋好蓋子。

亦夕感覺有人貼在她的身後，接水臺的兩側，一雙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撐着。

亦夕左手捏着水杯，用右手手肘去頂後面的人的胸膛。

那人輕而易舉按住她的手。他力氣很大，握住她的手腕的同時又收了一部分力。

爲了確保不會弄疼她。

她又要動作，只聽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別動。”

空氣中瀰漫着許奈身上好聞的菸草味。很淡。

這個姿勢。

亦夕完全就是被許奈圈在懷裏的。

他的脣快要貼到她的耳際，很輕易就嗅到她身上的香味。

她的“要上課了”還沒說出口，就察覺他在她的腰間圍了一件衣服。

完完全全遮住那一範圍。

勉勉強強打好一個結，他才鬆開她，退開一步。

亦夕莫名地看他，他沉吟片刻。

不等他開口，上課鈴聲響起。

這節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非常不喜歡有人遲到。

亦夕根本沒多想，拿着水杯就下樓，完全忽略了在腰間的外套。

英語老師也就是班主任葉羣。

葉羣在黑板上剛板書一行。

“報告。”門口傳來亦夕的聲音。

她的好學生，在她的課上，遲到。

她雖然很喜歡亦夕這個學生，但是規矩不能破。

“亦夕，拿着書在後面站十分鐘再回座位。”

講臺下面一陣譁然。

亦夕可從來沒有遲到過任何一節課。

林鈺望着亦夕回到座位上，拿着書到教室後面站着的一系列動作。

她非常的愧疚。

要是不是她要找程錯讓亦夕等她。亦夕也不會被罰。

她走的時候忘記了亦夕還等着她的。回來的時候都是從後門走的。

亦夕站在最後面。

她突然感覺到，有一股暖流從身體下流出。

她下意識往下看。

提前了？完全沒有感覺。

亦夕只是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褲子，她蹙起眉頭。

看着腰上圍着的衣服，她突然明白了許奈爲什麼會那樣做。

那這麼說，弄髒褲子，他豈不是看到了。

羞恥感瞬間上來。

這應該是亦夕活了十七年以來，最羞恥的瞬間。

也難怪許奈話都不說。他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之後就是，亦夕請了個假，回頤園換褲子。

她仔細地查看許奈的外套有沒有被她弄髒。

還好，沒有。

畢竟這種東西挺髒的。

她還是把許奈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裏。

許奈收到亦夕發的消息是在已經逃課去酒吧的路上。

x：你的衣服我洗乾淨了過兩天還給你。

他勾了勾脣，打出一個好。

這算不算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找他？

看來來日方長這個長，也長不到哪兒去。

運動會提前一週就開始在準備。

學生會的倒是忙的不可開交。

“劉莉，你三千米可以吧？”體育委員挨個挨個問。

報三千米的人太少了。

在遭受班上一半的女生的拒絕後，張鵠宇將目光放在了亦夕身上。

但是他有點不敢問。

亦夕對人很平和，但也只是平和。讓人不由得產生距離感，根本拉不近一點距離。

她未免太過平靜，讓人看不出她的喜怒。

“亦夕。三千米你可以試一試嗎？”張鵠宇有些忐忑。

她沒參加過三千米，雖然八百米是第一，但是三千米的程度也不一樣。

三千米是一種挑戰。

大概是瞭解到沒有人願意去，所以她點了點頭。

“我可以嘗試。”

張鵠宇像是找到救星一樣，喜笑顏開。“樂在參與，樂在參與。”

他快速的將表填好，寫字速度極快，像是生怕她反悔了一樣。

運動會當天。

亦夕穿着班級特意定製的白色與藍色相間的短襯衫，裙子是較爲學院風的藍色，裙子的長度在大腿中端。

她沒有穿過這種長度的裙子，所以她將裙子往下扯了又扯。

“別扯啊寶，就是這個長度，超級好看。”林鈺看見她的舉動，立馬制止她。

亦夕：“……”

將裙子恢復成原樣之後，她滿意地點了點頭，有點犯花癡。

“亦夕。你穿這個太好看了。”林鈺豎了豎大拇指。

開幕式開始。

亦夕舉着高二（1）班的牌子往前走。

所有的班級圍在跑道上，一個班一個班的走個過場。

“你看。”身邊暢聊的人的目光不知何時移到高二女生身上。

許奈擡眼，稍稍愣了片刻。

腦海裏涌進一些片段。亦夕爲了去醫院化妝扮成熟那一套……

要說和那一套比起來，這一套顯得活力清純了些。

身邊的人從頭到腳都評價完了。

“奈爺，你這小妞，腿玩年啊。”他笑得不善。

肖野看見許奈微眯着眼看他時，他就知道。

你完了。

亦夕沒有參加多少項目，只有一個三千米。

三千米還是在第二天進行。

所以第一天她就在教室裏面寫着題。

老師們不在教室，都在操場上爲運動健兒們加油。

想起來許奈的衣服還沒有還給他。

想着將外套還給他，又是想起了一點什麼，她從抽屜摸出手機給許奈發了一條消息。

x：你現在在學校嗎。

對方過了十幾分鍾纔回。

。：嗯。怎麼？

她將外套抱在懷裏，起身走出教室。

教室內的人並不多，全是名列前茅的好學生。

她言簡意明地回了一句外套。

對方也很配合地回。

在教室，找得到麼。

她上樓梯的同時也有高三的女生下樓爲班級的同學加油。

亦夕站在高三（12）班的門口。

她向裏面張望。班級裏沒有人，全都走光了。

唯獨左二列最後一個座位坐着一個人。

他十分隨意地放着腿，手肘撐在椅子上，另一隻手握着手機，身子往後仰。

他的眼被頭髮半遮，垂着頭，目光落在手機上。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他擡起頭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

亦夕垂頭看了一眼外套，又看他。示意他來拿外套。

許奈全當沒看見似的，收起手機，就只是直直地看她。那副模樣看起來有些頑劣懶散。

像是在較勁，兩人都不動聲色。

許奈那樣就好像是她不進來他就會一直看着她一般。

她走進教室，將衣服放在第一列第一個座位的桌上。

調頭。

“亦夕。哪兒有你這麼還衣服的。”許奈突然開口。

亦夕看他，他滿臉寫着“你這算哪門子的誠意”。

她沒動，僵持了不到十秒。許奈像是妥協了一般，起身一步步走向她。

他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撈起衣服。

他手肘撐在門框上，微微側着身，和亦夕有一點距離。

那個動作，恰好堵住了亦夕出去的路。

這個人真的是。莫名其妙。

“別那麼看着我啊。”他瞧見亦夕微微皺起來的眉，站直了身。

“就是想提醒你。”他頓了頓，繼續說。

“別太縱容追求者。”

？縱容追求者。

亦夕是學生會的人，所以運動會的事也有在參與管理。

高三（1）班的周鑫和她負責的是同一個地域。

周鑫總是在有意無意中說出一些土味情話。

亦夕也全當沒聽見。

周鑫喜歡亦夕，高三的人無一不知道。

雖然沒有表白，但是大家也紛紛起鬨。

畢竟，兩人都是學霸。相信很多人都更加瞌旗鼓相當的人。

周鑫雖然說沒有像許奈那樣有着極好的皮相。

但是他待人友好，善良真誠，因此才坐上了學生會主席這個位置。

別人起鬨，亦夕也懶得管，這些跟她有關。有不太大的關。

現在許奈直接一個罪名扣在她的頭上。

“縱容”追求者。

亦夕說出這句話時覺得自己腦子糊塗了。

“包括你麼。”

許奈稍愣片刻，低下頭笑出聲。他再擡眼看她，眼裏帶着笑意。

許奈歪了歪頭，像是在認真思考，半晌才嚴肅道。

“不包括。”

亦夕：“……”

她繞開許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