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濱城的夜晚跟臨江市的不一樣，霓虹燈照映得似乎永遠不會暗，星星更是少之又少。

江行從機場北道口出去，揮手跟陳俞他們告別。

顧秋容知道自己兒子今晚回家，特意請假提早下班，驅車在路口等着，好不容易盼到身影，小碎步跑過去，歡喜的想接過箱子，說“走吧我們快回家，你爸爸燉了湯。”

江行稍稍避開，不讓顧秋容拉行李箱，自己拉着往前走，“好。”

眼看着江行馬上要走到車前，顧秋容連忙解開車鎖，江行拉開後備箱，把行李箱放進去，又合上，拍了拍手，環抱住顧秋容，很快就放開。

得於江父的教育，江行每次出遠門回家都會給顧秋容一個擁抱，江父作爲領頭人，更是每天回家都會擁抱一下。

車子穩步上路，母子倆聊着無關緊要的事，大部分是顧秋容問江行答。

濱城的紅燈有一分半長，顧秋容等紅燈時偶然擡頭在後視鏡裏注意到江行黑色書包外包放着一瓶汽水，

怪道，“你不是從來不喝碳酸飲料嗎？怎麼突然想喝了。”

江行順着聲音看過去，同時伸手去拿，擰開瓶蓋，抿了一口。

汽水那股衝勁過後就是滿嘴甜膩了。

“朋友給的。”

顧秋容覺得奇怪也沒多想，碰巧紅燈結束，啓動車子混入車流裏。

靜安區是濱城人盡皆知的富人區，因爲種的花草樹木太多，被人戲稱爲“花園小區”門口設有兩個武警站崗，黑色鐵門豎立，噴泉裏的水柱高低不一又齊齊落下，噴泉中間的石柱頂端雕刻着一隻展翅的天鵝，石臺上鑲嵌着一圈小型白玉天鵝。

小區由指紋入內，陳俞騰出一隻手解鎖，鐵門無聲打開。

南鏘收到消息後就在門內等着了，見到陳俞快跑幾步接過她手裏的箱子。

陳俞終於卸下重如裝了十塊板磚的行李箱，兩隻手互相揉着痠痛處，側過頭，距離上一次見南鏘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好像又長高了一點？薄脣抿着，自小就惜字如金，剪了寸頭後顯得精神了許多。

“南鏘今年十八歲了吧？”

那邊的人沒開口，陳俞也習慣了某人沉默便是回答的性格，自顧自的繼續說，“爸爸前幾天打電話說你不想讀大學了，想去當兵。”

說到這，南鏘有了反應，但也僅僅是盯着陳俞。

南鏘的眼眸近似黑色，認真看着一個人的時候像一個藏了許多祕密的漩渦。

事實上。南鏘也確實有太多想問陳俞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應該去？”

“你是不是會站在他們那一邊？”

……

那麼多疑問，可他什麼都沒問，只說，“想去。”

出乎意料陳俞沒有他所想的那一種反應，勸他別去，她笑了笑，好像解決了什麼大事，“你自己想去就好，你想去我就支持你，”陳俞踢開路中央的石子，“還擔心你會一直順着我爸給你鋪的路走。”

南鏘被接進陳家後，陳先運就爲他鋪好路，讀什麼中學考哪個大學甚至選什麼專業，或許因爲他是領養的爲了給他家的歸宿，陳先運站在父親的角度竭盡全力給他最舒坦的路，路的盡頭是輔助公司繼承人，南鏘也乖，從來不反抗，只是偶爾陳俞會在他眼裏發現那一抹一瞬的不甘。後來很多時候她看着南鏘會想勸他選一條自己的路，可是該怎麼勸呢？她以什麼立場呢？何況南鏘對這些也並沒有反感，慢慢的陳俞就以爲他會一輩子按着陳先運的路走。

南鏘眼神微動，徒然笑了，“我也很高興。”他很少這種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情緒，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他生活在陳家的十幾年裏，有人擔心他行走在那條不屬於自己路上會不會不甘心，那人又在陳父用沉默回答他的那段時間裏，站在他身後支持他。

足夠了，足夠他堅持走去他想要的那條路了。

正值晚飯過後，許多人走出門散步，路上偶爾會遇到跟陳俞相熟的鄰居，熱情的跟她打招呼。

“俞俞回來啦。”

“對啊，楊奶奶，身體還好吧。”

“好得不得了呢。”

“……”

陳家的別墅在小區最裏面，靠着海，不管白天黑夜會有輪船行駛去往不知地區，白天鳴笛聲悠揚，夜晚船上的燈光流落在海上。

吳姨在門口張望着，望到熟悉的身影隔着老遠跑過去，親切的拉住陳俞的手，笑得滿臉褶子堆在一塊，連說，“回來啦我們阿俞回來了，”想起被拉着的這人四點多上的飛機，肯定還沒喫飯，着急的想拉着人快走，就幾步路好像巴不得開時空門穿梭進餐廳的模樣，“餓了吧，飯菜給你熱着呢，走快點去喫飯。”

陳俞硬是被拖着大步跨了好幾步，無奈的說，“慢點吳姨慢點。”

南鏘推着行李箱跟在後面，腳步也加快了一點。

三人才踏入院子，飯香味就撲面而來，陳俞本來不餓的，聞餓了。

吳姨把陳俞摁在椅子上，自己去廚房忙活着。

陳俞抽這個空當，小聲問南鏘，“你把吳姨惹到了？”吳姨平時對這四個小孩寵的不行，今天這個不理人的行爲一般都是被氣到了。

南鏘拿這個小氣的老年人沒辦法，小聲的回覆，“今天她燉的湯我沒喝。”

陳俞簡直要笑出聲，確實很符合吳姨的行事風格。

廚房一陣響動，吳姨風風火火的端出溫在鍋裏的菜。因爲家裏今晚只有三個人，陳父母出差還沒回來，陳政留在臨江市陪陳澈上課，所以做的菜相對平常簡單一點，南鏘知趣的去給陳俞添飯，免得被現在看他不順眼的吳姨數落。

喫完飯洗完澡，陳俞倚在陽臺上的欄杆上，海浪聲不絕於耳，微鹹的海風拂過，沁人心脾。

平靜的海面漂浮着清冷的月光。

君子所爲，海納百川。這句話是陳澈有一天在她耳邊念出的。

陳俞沒由來的想起江行，那人放在古代必定是書香世家的貴公子，眉眼間是沉澱的寧靜，一動一作都是知禮，待人溫和淡漠，這樣的人無論在哪都是一個香餑餑。

陳俞突然心裏有些煩躁，轉身離開小陽臺，關上門隔開一切。

陳先運俞苗苗不在家，陳俞過了幾天好日子，每天上午看完湛今蕊錄製的幾節網課，下午去小區籃球場，挑上一個看得順眼的場子，去加入他們，幾天下來混入了小區籃球羣。

美好的日子戛然而止在八月十三號，陳俞原本在夢裏睡得好好的，突然覺得從天而降的什麼東西壓在身上喘不過氣，陳俞皺緊了眉頭，嘗試推開卻始終推不開，掙扎間醒來，正對着一張狗臉，伸出舌頭哈着氣，見到主人醒來，興奮的立馬爬起來四肢亂動，最後一腳蹬在了陳俞臉上。

陳俞:……

“死狗滾開！”

說着從被子裏伸出手一巴掌打在狗前肢上，狗受到驚嚇，連蹬幾腳跳下牀，差點沒把人給蹬吐。

被這麼一搞是睡不着了，陳俞頹然的一拳打在牀上，翻身起牀。

陳先運手邊擱着咖啡，坐在客廳裏的單人沙發上看紙報，聽到踢踏的腳步聲傳來，從報紙裏擡眼看了幾眼陳俞，說，“早餐在桌子上，自己去喫。”

陳俞點頭，走到餐桌邊往嘴裏塞了一塊蛋撻，又去廚房倒了一杯豆漿，邊喝邊問，“爸，我媽呢？”

陳先運回，“你媽補覺，你小聲點說話。”

“哦。”

南鏘拿着修枝剪路過，轉頭對陳俞說，“等會來修花。”晃了晃手裏的兩把剪子，打開門去了後花園。

陳俞扭頭看向陳先運，滿臉困惑，嘴裏被蛋撻佔着開不了口，親生血緣關係在這一刻達到了驗證，陳先運未卜先知，給了陳俞答案，“你媽說這幾天要在家舉辦聚會，就邀請公司幾個重要的研究人員，一回來就給南鏘下了命令，中午之前帶着你把後花園修剪一下。”

陳俞頓覺如同嚼蠟，瀟灑日子徹底結束了。

“waitlove”是一家銀製品diy創意工坊，江行一大早就被段譽拉過去，坐了兩個小時，在看到第三個不倫不類的“圓環”出現時，面無表情的臉出現了一絲龜裂，一旁的指導師嘴角的笑僵硬得彷彿要掛不上去了。

“你兩個小時做出來這個？”

江行捻起操作檯上擺着的“圓環”，說是圓形都誇大了，敲得凹凸不平，對接口是強行摁住的。

段譽沒眼看自己親手造出來的玩意，“還是用塑型道具吧。”

指導師忙不迭的拿出專用的小鐵棒放在桌子上，輕言細語的囑咐幾句，便撲向同事懷裏哭訴。

“我在這裏打工這麼久了，第一次遇到這種要求不用道具自己靠感覺做，卻做壞兩個都不放棄的人……”

江行起身伸了伸腰，不解的看着段譽一絲不苟打磨鐵條的樣子，問，“你怎麼突發奇想想做戒指？”

“套姑娘。”段譽分心敷衍道。

“？”

用了道具速度果然提升了不少，段譽大力出奇跡，半個小時做好了戒指，交給指導師去焊接，自己去前臺付款。

段譽回頭看見江行一言難盡的樣子，記起了自己剛剛說的什麼，這才仔細解釋道，“不是的，我剛剛亂說的，自己第一次買的戒指不一定留得住心上人，自己做的就不一定了。”

江行了然，“你有喜歡的人了。”

段譽一瞬間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臉紅得不正常，“沒…沒有。”

江行挑了挑眉，表示不相信。

焊接戒指很快，沒一會指導師就拿着包裝袋走過來遞給段譽。

兩個人推開門迎着熱浪離開。

分別時，段譽想起周嶼生交代好的事，隔着扶梯距離側頭問江行，“老周約我們後天去打籃球去不去？”

江行靠在往北方向開的一號線地鐵站的柱子上，回“後天不行，陪我媽參加聚會。”

“行吧，過幾天約。拜拜。”

往南方向一號線地鐵到站，段譽一步跨上去。

地鐵出軌聲音滾滾，江行盯着紅色站點提示有些愣神。

第一次做的戒指會套住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