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江行乘地鐵回到家，破天荒的看到了六點前在家的顧秋容。

顧秋容正爲聚會當天穿什麼而煩惱，她這幾天沒時間，又不想穿以前的裙子，苦惱的時候江行剛好回家，於是……

“寶貝兒子，你幫媽媽買件裙子怎麼樣？”

江行手裏的鑰匙還沒放下，滿臉問號。

“不去。”語氣堅決。

但反抗無效。

最後江行拿着顧秋容給的照片，去商場挨家挨戶的找。

聚會是在五天後，顧秋容驅車駛向靜安區，遞給鐵門外的武警一張邀請函接受檢查後才得入內。

熱風灼灼，江行對這種聚會一向沒什麼興趣。

陳俞趴在二樓陽臺上手裏拿着早上吳姨熱的牛奶，一口一口抿着，往下俯視着樓下的人羣。

游泳池注滿乾淨的水，旁邊架起燒烤架，煎着的烤肉滋滋冒着油水，桂花樹上掛着幾縷綵帶，來的賓客都是公司裏的在職人員，很少有人穿正規的衣服，俞苗苗端着酒招呼陸陸續續來的人，陳先運隨身帶着南鏘穿梭在賓客之間。

每次看到陳俞喝牛奶的樣兒陳政就着急，從小不喜歡喝純牛奶，還得逼着喝，“有那麼討厭純牛奶嗎？喝快點行嗎？”

陳俞翻了個白眼，冷聲，“關你屁事。”往後招了招手，“阿澈幫我喝完。”

陳澈接過牛奶，換一邊杯口，悶頭喝完。陳俞滿意的把空杯子放在小圓桌上，挑釁道，“羨慕嗎？這就是雙胞胎。”

陳俞陳澈作爲雙胞胎自小沒怎麼講究過，而陳政就沒這麼隨意了，雖然還是一個爸媽造出來的，但總歸沒有雙胞胎親。

陳政無語的扭過頭，表示不想看見陳俞。

俞苗苗正和別人說話，眼尖瞥到自己好友到來，立馬敷衍幾句給面前的人，小跑過去，開心的挽住顧秋容。

今天的顧秋容穿了一件湖藍色的裙子，腰處收束顯得身材好，如果說俞苗苗依人小鳥顧秋容就是溫婉賢淑。

俞苗苗拽着顧秋容快走幾步，手肘抵了抵顧秋容的腰，眼神往後望，小聲的問，“這是你兒子？”

俞苗苗指的是跟顧秋容一起來的那個男生，二十幾度的天氣，外面套一件黑色外套，彷彿不會熱一樣，因爲長得高，打招呼時一雙桃花眼微斂，認真盯着你的時候，倒真是“看誰都有情。”

顧秋容語氣驕傲，“帥吧。”

俞苗苗不可置否的點頭，又搖頭，“比我家孩子還是差點。”

顧秋容“……”

陳俞幾乎在江行跨進門那一刻就注意到了他，黑色衣服一改他平時的風格，冷着臉爲夏日炎炎的花園裏帶來一身冷蕭，薄脣緊抿除了打招呼就沒再開合過一次。

一個人的兩幅面孔。

所以他媽媽是研究員。

c的研究部她瞭解過，博士文憑只是一塊敲門磚，接着就是百選其一的殘酷選拔。

高知家庭培養出來的孩子，非君子纔是怪事。

陳俞目光跟隨着那抹黑色身影，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陳政陳澈閒聊。

江行捧着吳姨強塞的果汁呆站在泳池邊，周圍的椅子都坐滿了人，主人家沒邀請不好意思進屋坐，只好緊盯燒烤架，裝作在等燒烤的樣子，裝得太認真了沒注意到悄然靠近的人。

“叮咚”杯子碰撞的清脆聲伴隨着一道笑，“乾杯。”

江行被嚇得身體輕顫一下，不耐煩的往聲音看過去想知道是誰這麼無聊，看到的卻是這半個月來想見又不知如何見的人。

陳俞笑眼微微，喝下一口橙汁。

江行被那甜膩的氣味勾得嘴角不自覺上揚，說，“乾杯。”仰頭喝下橙汁。

“你怎麼在這裏？”江行好奇的問。

陳俞答，“這是我家。”

江行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想到陳俞的性格覺得理所當然，無拘無束因爲背後始終有人兜着。

陳俞四下張望着，發覺周圍的椅子沒有一個空位，桂花樹下的鞦韆被人放着一個小羊玩偶，卻沒有人坐。

陳俞皺了皺眉，格外討厭這種佔座行爲，何況那個鞦韆還是她的私人物，她帶着江行走過去，拿起玩偶，聲音稍微大一點，詢問，“這是哪個小朋友的東西？”

聲音不大足夠在場所有人聽見，都轉過頭看向這個方向，場地安靜了一瞬，一個圓臉的女人神色慌張有些尷尬，臉通紅的牽着一個小女孩小跑過來，邊跑邊說，“對不起啊對不起，我們剛剛有事，就放在那裏了，抱歉抱歉。”

“沒事，”誤會解除，陳俞淺笑着把玩偶遞給小朋友，“對不起，誤會了你們。”

女人頓了頓，沒想過陳俞會道歉，他們在富家公司下幹活，見過太多趾高氣揚的富家子弟，不管誰的對錯都是其他的人錯，輕則公衆道歉，重則開除滾回家去，像陳俞這種意識到是自己的錯後會道歉的很少見了，“沒事沒事。”

說完牽着小女孩又離開了。

江行目光一瞬不離的看着陳俞，看完她妥當處理完整個事情，最後塞給小女孩一把糖果，斟酌着開口，“我也想要？”話一說完沒防備的被推上鞦韆上撞在椅背上，鞦韆受力輕輕晃動。

“嗯？要什麼？”陳俞把人推鞦韆上，自己靠在樹幹上，樹幹上坑坑窪窪，粗糲的樹皮隔着衣服格外不舒服，動了動身子適應了一會。

像是不好意思，江行目光在這一刻又躲閃了，聲音細小又朦朧，“糖果。”

陳俞“啊”了一聲，沒聽清聲音，看清了江行的嘴型，可她偏偏想逗逗那人，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那人臉紅的樣子特別好玩。

江行明白她知道他說的什麼，這人就是想逗他，惱羞成怒於是賭氣不說了，只道“沒什麼。”

陳俞失笑，摸出包裏剩下的糖果放在鞦韆空位上，“怎麼不經逗啊。”

江行不說話，把糖揣進口袋裏。

濱海的桂花樹九月份纔會開花，此時綠葉裏包裹的只有小小的花苞，從這些花苞裏不難看出九月份這棵樹一定會開的滿枝風景。

江行心裏奇怪，明明沒有開花，爲什麼鼻尖縈繞着桂花香，甘甜沁着清涼，像樹下那個人，在夏日裏是有人想留住的那份清涼。

鞦韆的位置朝陽，陽光照得人皮膚滾燙，陳俞不斷的點開網站又退出，手裏的手機微微發燙。

江行望着陳俞搗鼓手機四五分鐘了，從神色自若到眉頭緊鎖周身散發着“我很煩”的躁氣，彷彿要把桂花催熟。

沒忍住問道，“你在找什麼？”

陳俞被查不到成績這事影響了心情，語氣沒收住有些不耐煩，“查成績沒查到。”說完把手機隨意的扔在鞦韆上。

“啪”的一聲摔上鞦韆，像是在訴說主人的不滿。

江行極快的看了眼手機，又收回視線，給她解釋，“分班考成績只有三個小時開放時間，過了時間就看不到了，”看到那人“黑雲壓城城欲摧”的臉色，頓了頓補充道，“我給你看了的，九百六十七，年級第一，文科有些偏科。”

聽到回答陳俞臉色緩了緩，又有些小得意，牛皮沒吹破，“文科一直很偏科。”

不同其他女生，她可能天生不愛咬文嚼字的東西。

俞苗苗把顧秋容拉去三樓書房，全面落地窗視野寬廣，將整個花園收納入眼。

顧秋容站在窗前看完了鞦韆處發生的一切，心裏疑惑，“這倆小孩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一看關係還很好。

俞苗苗手裏拿着膠帶正在封牛皮紙袋，裏面裝着顧秋容前幾天找她借的幾本絕版書籍，眼睛瞥了眼底下，繼續包裹紙袋，“陳俞這人自來熟。”

“阿俞這孩子性格不錯。”顧秋容這話說得不假，不管是哪個年齡段的人都喜歡愛笑會說話的孩子，特別是她這個年紀，和陳俞待在一起比跟自己兒子那個悶葫蘆待在一起，快樂簡直翻幾倍。

“那是你沒看到她脾氣差的時候，”俞苗苗把包好的紙袋遞給顧秋容，囑咐，“小心點，這書是阿澈的。”

顧秋容接過，“知道了，放心吧。”

俞苗苗把剪刀膠帶放進抽屜裏，拍了拍手裏細少的灰塵，“走吧，下樓喫飯。”

“嗯。”

顧秋容把書放在桌子上，挽着俞苗苗的手下樓。

陳俞被早上的牛奶佔了胃，帶着江行去了餐廳，一個人回了房間。

客廳裏面的沙發被移動開，剛好擺放下三個圓桌，加上家裏一直用的長桌整四桌喫飯。

江行跟着顧秋容坐上長桌，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指大動，江行沒動多少，簡單喫幾口就下桌了。

薩摩耶縮在客廳角落裏的哼哼唧唧的喫着碗裏的狗糧。

江行站在它面前，垂眸，俯下身摸了摸，那隻狗樂得讓人摸，甚至伸頭供那隻手掌。

毛皮光亮，毛髮很蓬鬆，一看就知道主人有好好打理。小房子刻有名字，江行輕聲念出，“九月。”

九月聽他叫了它名字，高興的圍着江行轉。

江行眼睛盯着九月，心裏卻在想如何才能去找陳俞。

直接去好像不太禮貌，去問別人媽媽好像也不太合適。

俞苗苗惦記着陳俞沒喫飯，用小碗揀了些陳俞愛喫的菜，在陳澈陳政兩個兄弟間猶豫誰去時，突然擡頭看到了和九月玩鬧的江行，簡直像看到了救星，

“阿行，可以幫我給陳俞送上去嗎？她在二樓最裏面那個房間。”

殊不知在這一刻她也是江行的救星。

江行走過去接過碗，面無表情的點了點，往樓梯上走。

門沒關，江行一眼望到底。

陳俞坐在書桌椅子上，留個背影給外面，嘴裏哼着歌右手轉着筆不知道在幹嘛。

江行敲了敲門，椅子聞聲轉過來，看見來人，眼底有一絲驚訝，

“你怎麼來了？”

江行輕擡左手，“阿姨讓我給你送飯。”

陳俞最後一圈轉筆收圈，偏了偏頭，說“進來吧。”

陳俞的房間很乾淨，一張牀兩個牀頭櫃，書桌是懸吊在半空中的，一頭放着電腦一頭擺着做完一大半的資料書，桌子底下還有一書立的嶄新練習冊。

看來謠言就是謠言，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學就考第一。

江行把碗放在桌子上，筷子遞給陳俞，“快喫吧，等會冷了。”

陳俞給江行拉過來一張電腦椅，兩個椅子並排挨着，江行纔看清陳俞電腦上的界面，全部是各個景點的酒店，有些有溫泉但是服務差，有些服務差但是有私人影院……

“你要去玩嗎？”

“嗯？”陳俞拿着水喝一口，從後面伸過手把杯子放桌子，順帶去瞧江行說的什麼，呼吸噴薄在江行脖間，她沒注意到身下人僵硬的身體，“不是我去，是今天來家裏玩的客人去，你幫我選選吧。”

屬於陳俞的味道包圍過來，淡香卻醉人得要緊，江行覺得她再不走他就會沉在這個環境裏，於是隨手指了一個酒店，他看都沒看清，只想讓陳俞快點起身。

陳俞順着江行手指的地方看過去。

……

粉紅色的主題，大紅脣形標裝飾在酒店名右上角，附着幾個紫色愛心。

不管是成年人還是未成年人都知道的場所。

陳俞頓了頓，慢慢念出，“情人島主題酒店。”

“！！！！！”聽到名字江行連看電腦屏幕的勇氣都沒有，覺得自己要羞憤而亡了。

陳俞輕笑，舔了舔虎牙，“原來班長好這口。”

江行不想開口說話，丟人的閉上眼。

都是夢，都是夢，都是夢……

又猛的睜開眼，一雙眼被臉頰的紅霞燙的水光淋漓的瞪着身旁人，“你幹嘛？”

那人哂笑，用剛剛碰過自己的手指碰了碰她的臉，語氣誇張，“班長的臉真的很燙唉。”

“陳俞！”

“好好好不逗你了。”

……

當天江行臉通紅的回家，顧秋容怎麼問都問不出答案。

俞苗苗也去問陳俞把人怎麼了，陳俞搖搖頭，只說保密。

電腦界面上點開着兩人的聊天界面。

。:別說出去。

耳東:那可不一定。

。:請你喫飯。

耳東:一言爲定。

陳俞退出聊天框，找到一個帶溫泉的酒店定下，回想着今天不一樣的江行，莫名有點期待下次的見面。

電腦這時閃起一個紅點，陳俞點開聊天框。

。:你這幾天準備幹嘛？

耳東:過幾天去超市買東西。

俞苗苗不像別的媽媽，着急給自己孩子安排開學物品，都是放心的交給陳俞自己去買。

江行趁勢發過去消息，

。:我估計也會去。

陳俞抽出一支薄荷味的爆珠煙，咬着，手上打字，

耳東:一起唄。

。:好，你到時候給我發消息？

耳東:可以。

回覆完消息陳俞跳出界面，找到湛今蕊發的網課視頻，點上煙，拂過來筆記本記筆記。

江行癱在牀上把臉埋在枕頭裏，不管想什麼兜兜轉轉都會想到陳俞那一瞬的呼吸。

海鹽浸泡的檸檬，清爽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