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藤條（修）

舒月推開房門，一眼便看見屋內有七八個少年，他們都圍在門前，齊齊注視着她，像一隻只修狗，眼中閃着希冀的光，卻又因爲怯懦裹足不前。舒月看着這羣少年，猜測他們中年齡最大的也應該不過十六歲。

一位稍微年長的少年站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你們是來救我們的嗎？”

舒月回頭望了裴鬱澤一眼，示意他上前來，隨後走進屋內——或者說牢房內，在那個剛纔問話的少年前站定：“是啊，但是你能告訴我這些山賊爲何要抓你們一羣小少年嗎？”還各個樣貌不凡。

那少年鬆了口氣，放開了些，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去學堂的路上被山賊擄來的……”

“我也是。”

“我是在逛集市時被抓的，我爹爲了救我，也被他們殺了……”

“我是獨自在家中時被抓的。”

……

衆人說完自己的經歷都精神萎靡，有些甚至哭出聲來。

舒月耐心地等他們說完，並時刻安慰着他們的情緒，等啜泣聲小了一些，才繼續道：“官府沒人管嗎？”

衆人搖頭，皆表示不知道。

“你們可有聽到他們要將你們送去哪兒”

衆人面面相覷，唯有一小少年站出來，小聲地說道：“他們抓我的那天，我假裝暈了，聽說他們要將我們賣到西陵國去，要用我們換……換什麼我沒聽清楚，對不起……”那小少年是這羣人中最小的一個，回憶起不好的經歷雙眸含淚，好不可憐。

衆人聽了他的話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開始慌亂起來，有甚者甚至什麼都不顧地往外跑去，幸好裴鬱澤站在門口，那少年還跑出沒兩三步，便被裴鬱澤像提小雞仔一般扔了回來。

裴鬱澤冷冷地對那幫少年道：“想活命的話，就不要亂跑，聽從安排。”

舒月默唸着“西陵國”卻仍是想不通一幫山賊爲何會和西陵國扯上關係。她繼續道：“你們可知和你們一起被抓的女孩被關在了哪裏？”

要是她沒猜錯的話當時賊首要將裴鬱澤和自己分開關押，肯定還抓了一批女孩。

這次這些少年沒有再搖頭，而是指上屋內一側的牆壁，道：“她們在那邊。”

舒月心想，果然如此，這山寨中不止一條密道。

她轉頭詢問裴鬱澤：“可有什麼方法能一起救出那些女孩？”

裴鬱澤來到屋內，走進那扇牆壁，手指在上輕輕敲打了幾下，道：“這牆並非實心築成，用一定的內力可以震裂，但勢必會驚動對面的守衛，若有人跑出去招來大批人，恐怕脫身會有麻煩。”

舒月思索了一會，道：“行，我們先帶他們出去，再折回救那些女孩。”

見裴鬱澤沒有應聲，舒月猶豫道：“你是不是不願？可是我們真不能不管他們，任由他們被賣去西陵國吧？既然知曉了，我們就不能不管，是吧？”舒月也沒有底氣，她知道憑她一個人的能力，很難帶着這羣少年走出山寨，她希冀地看着裴鬱澤。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在想帶着這麼一羣人，如何躲過山賊，順利下山。”舒月也沉默了，他們倆本是躲避搜查逃到這兒的，自身都難保呢，更別提救人了。

那位年長的少年道：“我曾在夜間聽到這裏有水聲，應該是有洞口通向外界。”

舒月頓時來了精神，追問道：“你聽到的聲音大概在哪邊？”那少年走出牢門，指着他們進來的一側洞壁道：“那邊。”

舒月貼近那扇洞壁，仔細聽着對面的聲音，衆人都屏住呼吸，緊緊地盯着舒月。

舒月突然興奮起來，叫道：“裴鬱澤，你快過來聽，是不是真的有水聲！”

衆少年聽道她的話都鬆了一口氣，臉上神色也變得輕鬆起來。

裴鬱澤也走到牆壁邊，仔細聽了聽，那聲音在屋內不曾讓人注意，但貼近牆壁卻分外清晰，難怪他們越往內走越覺得陰森潮溼，這壁牆對面應是有溪流。

裴鬱澤敲了敲牆壁道：“這牆可不好破。”舒月着急道：“那可怎麼辦？”

衆少年聽了這話，臉上的輕鬆神色也少了大半，又化身成修狗，雙眸含淚。

舒月環顧了四周，發現地上散落着不少刀劍，全是那些守衛的山賊所持的武器，她一把把撿起那些刀劍，又一把把發給那些少年，然後在那扇牆壁上用劍畫了個圈，道：“大家沿着這個圈挖，剛過午飯時間，那些山賊應該一時半會不會再到這裏來了，大家加把力，爭取早早挖穿！”

少年們都拿起刀劍等聚集到舒月畫的那個圈前，呼哧呼哧動了起來，刀劍相撞的聲音不絕於耳。

舒月自豪地看着裴鬱澤，那神情分明再說：看吧，山人自有妙計！

裴鬱澤：……讚賞的話我是一句說不出。

待衆人將牆壁挖出一個可觀的凹陷時，裴鬱澤上前試探一番，隨後叫大家退開，他凝聚周身內力，朝着那凹陷重重一擊，那凹陷有了些裂縫，之後他凝氣運轉內力對着那裂縫又是一掌，終於將其完全震碎。

衆人順着洞口往外看去，果然是一個半開放式的山洞，裏面有一清泉，溪水流入叮咚作響。

衆人都歡呼起來，一個接着一個沿着震開的洞爬了出去。

舒月扶住裴鬱澤，擔憂地問道：“你的是傷口是不是又裂開了。”

裴鬱澤站直身子，擺了擺手，道：“無礙，先出去再說。”二人便也穿過那小洞。

撥開洞口雜草，觀察洞外景色，他們推測這應該是武嶽山寨的後山，爲了防止再生事端，他們先只好護送這些少年下山交送官府。

此處隸屬南安管轄，有南安王派屬下駐守，現南安王病重，主管官員到“上虞”述事，帶走一部分兵力，此地能調遣的並兵力不多，這也是那麼多少男少女失蹤，官府卻無動於衷的原因，以他們現存兵力只能保護更多的人不再被擄，無力追尋那些已經失蹤的人。

裴鬱澤和舒月向官府說明武嶽山寨做人口買賣，代理官員有多種藉口推辭，最後還是府僚提議，他率領一部分官兵正面進攻，吸引山賊兵力，裴鬱澤與舒月按原路返回，救出被困少女，盡全力將損失降到最低，那些官員才勉強同意。

舒月雖然對官府那無動於衷的態度十分惱火，但現在情況特殊，救人要緊，他們勢單力薄也無法與那些官員抗衡，只能妥協。

儘管想到此舉甚是不妥，但目前並沒有更好的方案，只能繼續按那府僚所說的計劃行事。

第二日起身去後山的路上的，舒月還專門去集市上買了火藥，挖牆多費人力，還是火藥方便。

二人再次來到那個有清泉的山洞，這個山洞乃是一個天然的隱蔽所，四周乾草雜亂，掩住洞口，外窄內開闊，洞內四周佈滿新生的藤蔓，擡頭往上看有幾根藤枝下垂，無甚奇怪之處。

舒月徑直向衆人合力挖出的小洞而去，還好，那個小洞並未被堵住，仍是和他們離開時一般模樣，舒月正要叫裴鬱澤爬洞，卻看見裴鬱澤站在高處，仔細觀察着洞內的環境，洞的對面是山賊的密室，按道理來說，沒可能不留出口，這很有可能是山賊留下的逃生密道。

裴鬱澤深思一小會兒，突然藉助石壁躍起，拽住洞頂垂下的一隻藤條，就在那一瞬間，左側的石壁發出轟隆聲，碾壓過那些雜亂的乾草，打開了一扇門。

這洞內看似一切都很尋常，與普通山洞沒有區別，但唯一的奇怪就在與藤蔓附壁而長，汲取養分，而此條下垂，還顏色灰暗，十分不顯眼，而此時的季節大地該回春了，它卻還是這一副樣子，的確讓人生疑。

裴鬱澤將其拽住才知曉，這原來是一隻假的藤蔓，而正真的用途則是打開密室的門。

二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門和挖出的洞，擡手揮散撲面而來的灰塵，一時無語，舒月也顛了顛手中的炸藥，空氣中充滿尷尬。

……

啊這，有時候找不到機關，蠻力也不失爲一種好方法不是。

此時二人身前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按原路順着震開的洞爬回去，二是隨着這扇新開的門進去。

“既然此處另有機關，而我們曾挖洞逃生，說明山賊們知道我們並未發現正真的暗門。我覺得走這邊比較安全。”舒月特意走到暗門前示意。

裴鬱澤打頭，舒月緊跟其後，順着門走了進去。此處通道十分狹窄，僅容一人通過，越往裏越黑，不過好在二人都不怕黑。

前進了約莫一刻鐘，山洞陡然開闊，只是仍是漆黑一片，二人一前一後，都仔細注意着周圍的環境，不一會兒兩人來到了一處空曠地，好在長時間處於黑暗的環境中，二人適應了許多。仔細辨認了周圍環境，好似有燃火臺，舒月從懷中取出火摺子，挨個點燃了火把。眼前的一切逐漸明朗起來了，二人也看清了所處之地。

此處山洞較爲寬大，除了牆壁旁邊的燃火臺，裝飾並不多，只有挨着最裏牆壁的一個石棺——或者說石箱，因爲它只有石棺一半大，而且是方形的，透露着古怪。

裴鬱澤毫不費氣地打開了石蓋，舒月探過頭去看，裏面是一副白骨，舒月更湊近了些，看清了頸骨犯黑，很明顯是中毒而死。

舒月伸手，想要去拿白骨手中的信封，裴鬱澤卻一把抓住了她都手，道：“等一下。”舒月回頭，不解地看向裴鬱澤。

“小心有機關，這信封上也可能有毒。”

舒月悻悻地收回了手，問道“那……那信怎麼辦，都到這兒了，不了看嗎？”

“當然要看，把匕首給我。”

舒月解下裴鬱澤送給她防身的匕首，遞給裴鬱澤，道：“你也小心一點。”

“去把那邊的火把拿下來，這裏光線太暗了。”

“哦，好。”

裴鬱澤用匕首剝開那堆白骨，挑出了那封信，不出所料，信封上果然撒有許多粉末，觸及便可中毒。

舒月此時也拿着火把過來了，隨口說道“你說這個毒會不會是吸入式的毒粉？”

舒月說完自己也愣了，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一時竟不知做何反應，隨後擡起手捂上了口鼻。

裴鬱澤一時覺得她竟然有些可愛，不禁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