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蝴蝶夫人

第二天一早，江央就收到了飛鷹傳書，軍隊將在三日後到達營地。

還有兩日的準備時間，小五作爲格桑的徒弟和他同住，李剪則是變裝男人，搬到了多吉的帳子。將他倆的身份住處安排好後，營地的其他方面一切照舊。

第三日一早就有傳信兵來報，大部隊會在正午時分到達這裏。

帳內，李剪把頭髮紮好，胸前穿上護甲，外面套上新買的男裝。

對着鏡子，李剪怎麼看都覺得還是有些女氣，“是不是不夠黑啊。”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低沉，是格桑給她紮了針，使她的聲音聽起來和正處於變聲期的少年差不多。

左瞧右瞧，李剪又把烏木汁混合的脂粉打在臉上，給膚色再降一度，“嗯，這樣好多了。”李剪點點頭把東西收好，然後去找江央等人。

衆人早早地在營地前列隊等候，寒風刺骨吹得人面上生疼，李剪站的腿都酸了，遠方終於是傳來了馬蹄聲。

李剪看着一隊人馬招招搖搖，兩側還有舉着帆旗的，上面畫着圖騰看不清楚。掃視一下，前方几人騎着高頭大馬，然後是幾十輛車輦，步兵則從兩側延伸到最後，隊伍人數不少卻井然有序，霎時整個雪原只能聽到一種聲音。

領頭的是一標準草原大漢，野鹿狼皮縫製的帽子斜戴在頭上，身上裹滿了厚實的皮裘。狼牙骨刀及一些其他的飾品零散的掛在身上，既彰顯他的功勳能力，又襯的他野性十足。同樣的高頭大馬，在他□□卻不顯身量。

面相不知如何形容，輕掃兩眼覺得此人容貌只能算作端正，無非是多了些匪氣。再看兩眼卻覺得那眉眼莫名兇厲，一舉一動反倒殺意十足，仿若屍山血海。李剪在宮內從未接觸過這等人物，一時難以形容，反倒無端想起民俗傳說的捉鬼大師——鍾馗。

【少主！】

李剪只覺得胸腔如有洪鐘作顫，抿起嘴巴悶哼一聲。

【將軍舟車勞頓真是辛苦了。】

待到江央伸手虛扶一下，狄諾才站起身，回手把繮繩交給旁邊的侍衛。

【正好今日獵到一頭野鹿，實乃大吉。來人，將野鹿收拾乾淨架好篝火，爲將軍接風洗塵。】

狄諾側身跟在江央後方一同進入營帳，其餘人等在山腳其它地方挑選位置安營紮寨。李剪在後方悄悄打量，待人羣散去便也回到帳子裏休息去了。

直到傍晚聽見外面的騷動，李剪才悄悄探出頭來，宴席已經結束，看那一衆人等皆是面帶微笑，她估摸着這頓飯喫的還不錯。

目送狄諾等人離開後，李剪摸進江央的帳子。江央和多吉都在裏面，兩人相對一坐一站，面上都是一臉嚴肅。

“怎麼了你們，愁眉苦臉的？”

見兩人沒有迴應，李剪有些尷尬，摸着下巴坐到桌子旁邊，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一時間帳內安靜的有些過分，除了燭火的噼啪聲，沒有其他響動。李剪有些忍受不了，再次提問打破沉默，“中午這頓不是喫的挺開心的嘛？”

“他們這次是有備而來。”

謝天謝地，江央終於作出迴應了，雖然答非所問，但李剪還是追問道：“爲什麼這麼說？”

多吉開口，“記不記得隊伍後方的車輦？”

李剪閉眼回憶着今天迎接時的場景，狄諾所帶的人馬不算少，連物資帶女眷配置的車輦少說也有二十幾輛，遂睜眼問道：“那麼多車輦，你指哪個啊？”

“中間兩匹白馬，藍色的那個！”

李剪雙眼微閉，確實在車隊後方有一輛靛藍色的車輦，開始她只當上面坐的是尋常女眷，倒是中間有風吹起過窗簾一角，隱約能夠看見裏面是一個穿着深紫衣裙女人。

“那車輦裏面的女人穿的倒是雍容華貴，這是迎親又不是上戰場，他帶個女人也沒什麼吧？”關於那個女人，李剪也只瞟到一眼，除了性別衣着，對她沒有更多的印象了。

多吉微微皺眉，說道：“她身上有股異香，你沒聞到嗎？”

“哈？沒有啊。”李剪疑惑的撓撓頭，“也可能是今天風太大，吹得太淡了吧。”

聽聞李剪這話，江央兩人對視一下，眼底皆是濃濃的忌憚。

看着他們的神色，李剪意識到這事非同小可，“怎麼了？別打啞謎啊？”

“你先運勁催動內力。”多吉說到。

李剪趕忙閉眼開始調息，片刻後睜開雙眼，眼底一片駭然，“我的內力突然變得十分孱弱，幾乎感覺不到了！”

“你這是中招了！”多吉解釋到，“習武之人，出招作勢都要通過內力施展，內力的雄厚程度，基本上代表招式的殺傷能力。若是將內力比作流水，我與狄諾若可比做江水，你現在勉強算作河流。”

“還潺潺小河，我現在覺得內力就像這杯裏的茶水，用完就要枯竭了。”李剪說着，將杯裏的茶水全部倒在地上。

“放心，你沒有長時間和她接觸，所以中毒不深，休息兩天就能恢復正常了。”多吉拍拍她的肩膀，一臉擔憂道：“此人應該是天榜高手。”

“而且，是前十，的高手。”江央補充到。

天榜，又稱天階百名榜，是整個大陸的江湖豪傑進行集合排名的榜單，由專門販賣情報的組織督雀閣所編寫。江湖闖蕩，武力爲尊，螻蟻是不配擁有姓名的，所以這天榜也只記載整片大陸前百的英雄豪傑。

李剪曾在宮內文閣看過天榜，裏面最低都得是個門派幫主之類，排名五十之內爲國效力足以坐擁一方城池，前十更是各國爭相拉攏的存在。據說每個國家裏，都有一個天榜前十的高手坐鎮，所以各國才能“和諧”相處如此之久。

狄諾讓一個隱世高手潛藏在此意味着什麼，傻子都明白！

“這可真是條大魚啊！都說天榜前十，搬山填海，以一敵千，咱們這次可怎麼辦！”李剪像霜打的茄子，趴在桌子上用手指畫圈圈。

多吉咧咧嘴巴，“少看點話本吧，又不是神仙做法，人力所致以一敵百都是極限。估計是想出其不意做些腌臢事情，我們暗中加強防衛便是。不過最好還是把她的身份調查清楚，這種出招特點，想來應該是”

“蝴蝶夫人！”多吉和李剪異口同聲。

說到這，李剪更加不解，“這蝴蝶夫人算是天榜前十里最避世的，上一次從蝴蝶谷出來還是二十年前，也未曾聽說她與什麼勢力有所來往，怎麼能跟朗格的手下搭在一起？別告訴我，她缺錢了！”

“估計是，有求於他。”

江央說話一如既往的精簡，多吉在旁邊補充道：“那等高手，對於錢這等世俗之物反倒沒有什麼慾望，他們更喜歡天材地寶，或者其它能夠輔助修煉，精進武藝的奇珍異物。”

“你們也別愁眉苦臉了！既然有了線索，以你們的諜報能力，肯定能知道蝴蝶夫人在找什麼！”李剪看着兩人，“如果我們也能找到，說不定還能將那蝴蝶夫人拉攏過來！”

既然有了線索，當然要調查下去。江央立刻差人查閱信息薄，將所有與蝴蝶夫人相關的消息進行整合，還加強了對於狄諾營地的監視，有時候還親自上陣，一看就是一宿，整個人都疲憊了不少。

開始李剪只當他是精神緊張，畢竟離車隊到達只剩下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現在暗處還有天榜高手這麼個隱患存在。往後好幾個晚上，李剪起夜都會看到那燈火通明的帳子，才知道江央這種徹夜難眠的狀態已經持續好久了。多吉等人也曾勸過，但江央行事到了近乎偏執的程度，對於別人的勸告也有些抵抗。

江央的狀態讓李剪也有點寢食難安，她能夠感覺出狄諾，或者說他背後的朗格親王和江央之間發生過什麼。李剪大膽猜測，能讓江央如此這般的，很有可能是生死之劫。

晚上，李剪睡不着，隔着屏風看到對面燭火沒熄，便開口和多吉聊天，“師傅，你知道江央少主和親王殿下有什麼過節嗎？”

“知道。”良久，那邊纔給出迴應。

李剪來了精神，趴在枕頭上繼續問道：“那是發生了什麼事？”

那邊許久沒有迴應，李剪以爲這是什麼禁忌，“我隨口問問”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最好還是問少主吧。”說罷，那邊熄了燈沒了聲響。李剪翻來覆去，心裏因爲這事始終睡不着。思慮再三，還是穿好衣服去找江央了。

帳子裏空無一人，李剪習慣性的擡頭望天，滿天星斗沒有一片雲彩，向着四周張望一下，然後轉身去了後山。

果然，剛上來就看到一個黑影。“怎麼不睡？”待到李剪靠近，那人才開口，藉着山下的火光確認，是江央無疑。

“我夜觀天象，知道有個小孩愁得睡不着，就過來陪陪他。”李剪和他並肩而立，學着江央的樣子雙手背後挺着胸膛。

江央不做聲，雙手改爲抱胸。李剪見狀跟上，江央又把雙手高擡，李剪繼續模仿。兩人在山頭上擺造型玩了快一炷香的時間，談笑間打了套組合拳。

江央雙手抱胸左腿高擡劈了個叉，李剪這邊直接擡腿藉助慣性把自己絆倒，“哎呀，無聊！”她撲棱撲棱身上的雪，反手拽住江央，兩人一塊坐在地上。

“你最近很緊張”李剪欲言又止，她不知道怎樣問出這個問題纔算恰當，但心裏那種對江央的擔憂和思慮已經難以抑制。

“你有，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話一出口，李剪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好在此刻夜色如墨，也看不到她這顆熟透的蘋果。

“若最後，終有一戰。我會提前派人，護送你們離開。”

李剪一怔，隨後把臉埋進衣領。少女的心思總是難以琢磨，南風只是輕輕拂過，都會惹得湖面泛起微波。

江央到底還是有些耐心，讓李剪陪着他聊了會天。

這一坐就是半個時辰，李剪凍的有些手腳發麻，決定回帳子休息。兩人晃晃悠悠往山下走，剛進入營地，就有侍衛前來稟報。

【傳多吉將軍和格桑大人。】

【是。】

山下的篝火，映透了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