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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火樹銀花

本想等見了衛珩問問他可曾將我的魚腸收起來了,可一整日都未見他來,我在房內無聊的緊,一會發發呆,一會又迷迷糊糊地睡去,這便又過去一日。可第二日我等來的卻是姬略。見到姬略時,她一身紅裙風塵僕僕,臂膀上還有傷,只隨便用塊布纏着,一頭烏髮也有些凌亂,她在牀沿坐下,我拉住她的手,有些擔憂地問:“姬略,你受傷了?”

姬略看了一眼自己受傷的臂膀,很是平靜地答道:“皮肉傷罷了,不打緊。”她看了看房內,又轉過頭對我說:“樓主似乎待你很好。”我正欲說他待所有人都很好,圖珠卻在此時將藥端來了,藥碗旁還有一盞小碟子,上頭放了幾塊蜜餞海棠,她見姬略在,兩人互相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隨後便放下東西走了。

姬略端起那碗湯藥,用銀匙盛了一勺,我卻笑道:“我喝藥何曾用過勺子?”姬略卻看向那一小碟蜜餞,語氣淡然:“你又何嘗喫過蜜餞壓苦?”我接過藥碗又是一口氣喝完,姬略將小碟遞到我面前,我拿了一塊蜜餞放進口中,又拿了一塊餵給姬略,姬略秀美的眉微微一皺:“太甜了些。”

我只笑笑,姬略皺眉的樣子可着實少見。忽然想起什麼,便又問道:“姬略,你可見到樓主了?”

“未曾,聽說是去了雍寧侯府。今日七夕,陳宮設宴,應是要一道入宮。”

原來今日便七夕了,陳國的七夕每年都十分熱鬧。因地處北方,夏日極熱,冬日又極冷,成日下雪,春秋兩季短得可憐,七夕便成了入冬前最後一個節日。中秋?等到中秋節時,早已是落雪的冬日了。每年七夕,陳宮都會在白日裏邀請王親貴戚們入宮,進行投壺、打雙陸、射花、擲盧等一些達官顯貴纔有機會玩的遊戲,到了晚間再設夜宴,觀賞過歌舞,再到大殿外觀看煙火,七夕夜宴方算結束。

宮外入了夜也很是熱鬧,大街小巷熙熙攘攘,還有燈謎可猜,綺水河畔煙花朵朵綻放,許多男男女女在此互表心意。三年前我曾硬拉着姬略偷跑出去見識過一次,那時我十三歲,姬略十六歲,還有男子想搭訕姬略,姬略只一個冷冰冰的眼神橫過去,便把人嚇跑了,惹得我一陣大笑。

一直在榻上躺着養傷實在百無聊賴,但盼着傷口早些癒合,又不敢隨意下牀走動,惟恐傷口開裂。只好取了圖珠幫我拿來的書籍有一下沒一下地翻看着,只是這《虞夏書》委實晦澀難懂,不出片刻我便打起了盹,突然聽到門被打開,我猛然睜眼,卻見是衛珩來了。

他今夜只穿了身用浮光錦製成的衣裳,身上並未披狐裘大氅之類的,想是要進宮的原因。白色的衣袍上滿是銀線繡成的暗紋,領口露出中衣的靛藍滾邊,上頭用白描的手法繡着些梔子花,腰間繫了條與中衣領口顏色相襯的綴玉寬邊錦帶,寬肩窄腰,長身玉立,一頭青絲用發冠束得很是齊整,卻絲毫不死板,倒真是一副王公貴族世家子弟的模樣。這話說得似乎有些偏頗了,他平日也很是清貴。

“圖珠道你歇下了,我見燭火未滅,便不請自來了。”衛珩見我沒睡,便撩袍坐了下來,接着問了句:“傷可好些?”

“本也是閒着無趣,哪想翻了兩頁《虞夏書》便睡着了。”我揚了揚手中的書卷,繼續回他道:“原就是樓主的地方,何來不請自來一說?倒是嫿吾喧賓奪主了。這傷也沒多嚴重,再過一兩日應當能大好了。”

我想開口詢問他將魚腸放在了何處,卻見他伸手將我那把心愛的匕首遞了過來,原是一直拿在手裏藏在袖中。只是尾孔處居然多懸了個小玩意兒,我拿近一看,竟是隻毛絨絨的兔子耳朵,用金絲銀線捻成的綬帶穩穩地掛在刀柄上,只是這隻兔耳上的絨毛極爲豐厚柔軟,比我見過的所有兔耳都可愛。

“這是……?”我疑惑地擡眸問道。

“今日入宮,射花得了個彩頭。看着像是女兒家會喜歡的玩意兒,我見你那匕首刀柄上缺些什麼,便自作主張掛上了。”

衛珩頓了頓,又道:“你若不喜歡,摘了便是。”

“喜歡,嫿吾很喜歡。多謝樓主記掛。”我將魚腸放在了內側枕邊,生怕他將那個可愛的小物什再要了回去。

“左右也不是什麼貴重之物。”衛珩輕輕笑了,皎白的月光透過雕花窗子照進他眼底,他眸光清清亮亮,好像有萬千星河璀璨其中。

我那時並不知道,衛珩所謂的“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反而是極爲珍貴難得的雪兔皮,君稷山雖常年積雪,卻並沒有雪兔,相傳那雪兔只在萬里之外的浮玉雪山上出沒,這種兔子身上的毛生得很厚,通體柔軟順滑,就連耳朵處的絨毛也十分厚實細密,得了毛皮也都進獻給王宮裏去了,是以稀世珍貴。我那時也無從知曉,衛珩口中的“得了個彩頭”實則是他主動向陳惠王討來的。

射花是陳國王公貴族獨有的玩法,取木槿花花瓣,侍女或宮婢拿着花瓣從樓閣上撒下,射花人需用箭射穿花瓣,再射中靶子,只要箭穿過花瓣、不脫靶便已是很厲害了。原本陳惠王給的彩頭都是些金銀玉器之類的,可衛珩那日卻從席間施然走出,朝着陳惠王一拜,朗朗道:“珩斗膽想向陛下討個彩頭。”

陳惠王來了興趣,眉梢一挑,問道:“哦?孤倒想聽聽是何彩頭比這陳宮裏的隋珠和璧更吸引公子珩。”

“聽聞陛下今年得了塊雪兔皮,珩不敢貪惏無饜,只求個零光片羽,向陛下討只兔耳來,也好見識見識這稀世的裘皮究竟是何等樣貌。”衛珩禮數周到,話也說的天衣無縫,讓人無法拒絕。

陳惠王允了,命宮人將雪兔皮呈上。又接着對衛珩道:“既是稀世,這射花的難度也得再添些,今日就改成射穿花瓣再命中靶心,公子珩以爲如何?”

此話一出,席間無不交頭接耳起來,射花本就已經很難,還要命中靶心,這不是誠心爲難人還是什麼?

“珩自當應允。”衛珩只笑着應下,不言其他。

宮人提着裝木槿花瓣的籃子登上了閣樓,衛珩搭箭舉弓,夏風微微拂動他繡滿銀線的衣袖,席間少女們芳心暗許,就連男子也爲之傾倒,正當所有人沉浸在他那風流倜儻的英姿中時,卻見羽箭已經射中靶心,細看去,上頭竟穿過了五片花瓣。

衛珩轉過身朝着陳惠王躬身施禮,陳惠王則大笑着連聲叫好,然後令宮人行賞。

史書上關於這段故事的記載雖寥寥無幾,但後世一說起,卻都知昔年公子珩射霙求裘,這些都是後話了。

圖珠端了茶水進來,衛珩卻起身對圖珠說:“替她換身衣裳。”說罷便走出了內室。

我和圖珠都愣住了,圖珠甚至連話也未應,回過神便連忙放下了手中端着的茶水去取我的衣裳來。她拿了件淺藕荷色緹花軟紗裙來替我換上,然後又爲我梳了梳頭髮,盤了簡單的髮髻,我是沒什麼好衣裳的,這大概是我所有衣裳裏最好看的一件了。

圖珠去外面將衛珩喚了進來,我撐着半邊身子站起身,受傷的那條腿儘量不去用力,僅僅是站着倒還好,走起路來卻是不太成了,雖然這點痛算不得什麼,只是我想讓它快些好起來。

“多有冒犯了。”

我還未反應過來,衛珩便一把將我抱了起來,走到庭中又將我放下,轉而用一隻手攬住我的腰,然後用輕功騰空而起,上到了高高的牆檐之上。又是這股淡淡的梔香,似乎還有一絲絲酒氣,我感覺到自己胸膛內一顆心跳得飛快,根本不記得一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等到回過神時,衛珩已帶着我攀上了承霄塔的塔檐,承霄塔是方圓數十里最高的建築,俯瞰下去,陳國的國都碩州最美的風景盡收眼底。

衛珩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鋪在我們腳下踩着的塔檐上讓我坐下,然後自己也在我身旁坐了下來,那坐姿真是好不風流倜儻。

夏日的夜風溫溫熱熱的,可坐在衛珩身側,卻是有股清涼的氣息。我轉頭看着他的側臉,長長的眼睫,高挺英氣的鼻,下頜尖尖,耳根微微泛紅,脣沒什麼血色便只呈淡朱色,可我依舊覺得那就是脣紅齒白,委實是風華太過,饒是我做夢也想象不出這般冠絕天下的容貌,恐怕天上的神仙也長不成這副模樣。

衛珩帶着微微笑意的脣角輕輕掀動,吐出句詩來:“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說的大抵就是如此吧。”

我順着衛珩的目光看去,各色煙火在夜幕中一朵朵綻開,然後落下、消失,又升起新的煙火,處處華燈閃爍,叫賣聲與樂聲摻雜在一起,不絕於耳。末了又不知不覺地回過頭看着他,他卻也轉過頭,我便猝不及防地撞上那雙盛滿溫柔和微醺的眸子,目光交匯,像火摺子點燃煙花,我便是那朵煙花。

“原以爲你尚在養傷難免憋悶了些,便帶你出來瞧瞧這繁華夜市,人間盛況,可你卻盯着我看,是何道理?”衛珩的語氣中滿是調侃,見我轉過頭去,便又輕輕道了句:“恕珩無禮。”

“你……”

更好看些。

剩下的幾個字悉數淹沒在陣陣晚風裏,衛珩的臉被煙花的火光照得忽明忽暗,我們的頭上是杳杳星河,腳下是萬人空巷,一夜魚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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