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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擅闖與報復

聽見這話,方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我不知道小姐是什麼意思。”

雲期的目光落在方渠身上:“哦,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她笑了笑:“你們都出去等着吧。”

阿枝的目光則是落在了方許身上,不屑地哼了一聲。

幾人不敢多言,當下便退了出去。

阿枝看着雲期:“你怎麼想的,還真想留下她?”

雲期點了點頭:“遇見一個合適的不容易,我覺得她很好,只是年紀小,又一心一意想着她那個哥哥,這就比較煩人了。”

阿枝嗤笑:“想着就算了,被想着的人還不領情,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那樣被女子養着的人居然也能這麼冠冕堂皇地說話。”

雲期笑了笑:“你覺得那個將軍是誰?”

阿枝搖頭:“我對大周的那些將軍瞭解得不多,知道的幾個都是有名的將軍,但是此次平叛,他們都沒有來。”

雲期忖度着:“既然有名的將軍都沒有來,那想必就是陛下新近提拔接替老牌將領的新貴了。”

“新貴什麼新貴,新是挺新的,但是,貴?”阿枝笑一聲,“一隻狗崽子能玩得過狼?恐怕還沒貴起來就做了狗肉了。”

這話說得不無道理,陛下即便有心扶持自己的人在軍隊中分一杯羹,但是上到兵部尚書,下到戍邊將領,不是家學淵源就是親朋故舊。

那人即便被插了進來,能做的事情也十分有限。

大周建朝一百多年,許多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比如南方世家的不受控制,比如鎮北王府的無上威勢,再比如,朝野上說話最管用的未必是龍椅上坐着的那一位。

這些年來軍隊始終被那些開國時立下軍功的老牌勳貴把控,陛下想要伸手也是人之常理。

畢竟現在的陛下就是一個惶惶不可終日的光桿司令,軍隊雖然是他的軍隊,卻不聽他的話,他只能依靠臣子的保護,勉強維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果有一天這平衡被打破。他就是第一個受難的。

不過依着這位陛下疑神疑鬼的性子,平衡打破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下一任君主趙景殊更加是一個權欲極重的人,巴不得把所有軍隊的掌控權都收攏在自己手裏。

雲期不知道自己被禁在深宮之後外面是怎樣的情形,如果說薛雲霓還活着的時候她還能聽到外面的隻言片語,那麼在她死後,雲期就永遠地失去了與宮外的聯繫。

但是想想也能猜到,絕對算不上太平。

過去的她覺得這些無所謂,因爲鎮北王府和定國公府先後覆滅之後,她已經跟這些事情毫無關係了。

但是今生不一樣,從陳郡到陌城,所有她結識的人,都在被提防的名單上。

而且讓陛下勢大會有什麼結果,前世的已經見得夠多了。

“即便如此,那個將軍也不容小覷。”

能夠在安南王掌控的平叛軍中埋伏至今,整個平叛軍又有多少人與他裏應外合。

甚至到了今日這種地步,安南王也猜不出誰是那個人。

安南王亦有難處,他帶來的都是跟了他十幾年,甚至是從好幾輩安南王就跟着的老人了,輕易懷疑,只會讓軍中橫生波瀾。

他如今的處境與那高坐明堂之上的陛下並無分別。

非要說的話,那個陛下知道自己四面楚歌,而安南王卻要在心腹中找到那把插向自己的刀。

阿枝笑着看了她一眼,奇怪地說:“我們只是來救人的,我救阿瑟穆,你救謝長安,即便你想要爲謝長安留一個安分的平叛軍,也犯不上爲他和上面對上吧。”

雲期微笑了一下:“對不對上的,這哪裏是我說了算的。”

阿枝以爲雲期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就不再說話了。

這時候屋子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一個大漢滿手是血闖了進來。

一邊闖進來還一邊喊“小姐!”

兩人驚駭不已。

若說殺人兩人都不是生手,但是像這樣手上滴着血往她們面前闖的還是頭一回。

阿枝當即拔劍起身,劍尖抵在來人的脖頸上:“什麼人!”

來人看着雪亮的劍尖,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阿枝看清了來人,嗤笑一聲:“是你啊,兔子抓到了嗎?”

來人正是李延年。

李延年趕緊後退一步跪倒在兩人面前:“小姐,兔子。”

阿枝伸手把兔子拎起來:“確實挺肥的,晚上就喫這個了。”

李延年臉上剛露出幾分喜色,就看見雲期的臉還是冷冷的,不由得低下頭:“小姐,這兔子您還滿意嗎?”

經此一程,李延年剛纔飄飄然的腦子已經冷靜下來了。

他已經意識到不管這個小姐是什麼樣的人,自己留不下來,舅舅就算是再厲害也是無計可施的。

不管將軍把他們送到這裏是爲了什麼,首先就要把這位小姐伺候好了。

雲期看着他,冷聲道:“外面的人沒告訴你嗎?我剛纔是不讓任何人進入的,擅闖小姐閨房,你該當何罪?”

李延年一聽就知道壞事,擅闖小姐閨房,就算他看不上這位薛小姐也知道這是定國公府出身的小姐,擅闖她的閨房。

多麼大的罪名壓下來。

李延年怨毒地看了外面的人一眼,他們既然知道,卻沒有一個人告訴他,而是眼睜睜地看着他闖進來,犯下擅闖的過錯。

外面的方渠敏銳地接收到了李延年的意思,但是隻覺得自己冤枉得很。

剛纔他滿手是血,提着一隻死兔子就往裏面衝,不說他們,就連躲在暗處的護衛——書蘊都只來得及現身,還沒攔住呢人已經衝了進去。

要說這攔不住的罪名實在不應該怪他們,畢竟誰能想得到李延年出去抓只兔子就跟只抓住兔子的狗一樣,巴不得撲倒小姐腳背上獻媚。

雲期看着底下的官司,笑出聲來:“我在跟你說話,看他們幹什麼,怎麼,是他們讓你擅闖的?”

李延年囁嚅道:“屬下不知,也不曾有人說過,屬下進來的時候也不曾有人攔過,實是他們引誘屬下擅闖。”

“哦?”雲期笑着說,“方渠,是你們不告訴他引誘他擅闖的嗎?”

方渠一聽見自己的名字就打了個激靈,擡腿進來跪下:“屬下冤枉。分明是他回來就衝了進來,不說我們這些小卒子,就連護衛大哥都沒攔住。”

阿枝聽了掩口一笑:“真的?你身手不錯呀。”

李延年聞言,看方渠的眼神簡直要滴出毒來。

“他說謊!”

方渠看着李延年漲紅的臉色,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原本只是想着苟活,不想爭什麼東西,就算是對李延年這樣的東西都能奉承,也是因爲知道他舅舅有些能量。

但是眼下這位小姐專程把自己提出來說,就是擺明了要斷他回去的後路。

方渠咬了咬牙,頭磕在地上:“小姐明察。”

雲期揚聲道:“書蘊。”

書蘊走進來,在雲期面前單膝跪下:“小姐。”

“他們二人所言,孰真孰假?”

書蘊說:“屬下不力,竟沒能攔住。”

雲期臉上的笑意更甚:“好了,這位......李哥是吧,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李延年重重地磕了個頭,不敢吭聲了。

雲期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原本還想着這個人的舅舅既然如此重要,能聽到陛下跟那位將軍的密談,想必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也想好了要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

卻沒想到這個人如此不經事,讓她想放過都找不到藉口。

真是......

阿枝笑了一聲:“你是安南王送來的人,我們是不好對你怎麼樣,不如就把你送回去吧,要殺要剮也該是你真正的主子說了算,是不是?”

李延年一聽,就知道山上被知道的不僅僅是那隻兔子,恐怕他們所說的所有話,現在這位小姐都知道的事無鉅細了。

既然這位小姐已經斷定自己是別人安插的眼線,李延年咬牙,他失敗了,也不能自己回去領罰。

“我們幾個是一道出來的兄弟,將軍說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小姐既然把我送回去,就沒有我一個人回去的道理。”

方渠的眼睛瞪大了,他萬萬沒有料到,李延年居然還有這麼陰損的招數。

現在他們五個要是回去了,一頓責罰肯定是逃不掉的,但是李延年有那個舅舅在,就是有個靠山在。

刑罰落在他身上是輕是重還不是他舅舅一句話的事情。

可是他們不一樣,尤其是方渠自己,剛纔已經明火執仗地站在了李延年的對面,如果就這麼回去了,就算從刑罰裏活下來,李延年也不會讓他好過。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雲期笑起來:“你們一羣兵士,還講這個?”

李延年破罐子破摔:“雖是不識字的莽夫,也知道幾分道理。”

“這倒是義氣可嘉。”

李延年一聽這個話音,就知道小姐是答應了。

聞言就又看了方渠一眼,現在是被這個小子暗算了不要緊,等回去了看他不好好收拾他!

怎料怨毒的目光還沒落下,就聽見小姐猶如晴天霹靂的一句。

“可是那與我有什麼關係?”

李延年愣住了:“什麼?”

阿枝看他那呆若木雞的樣子,覺得好笑:“小姐說了,你們的義氣榮辱,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我們爲什麼要管?”

“噗嗤。”

方渠沒忍住,笑出聲了。

李延年以爲本朝崇尚禮義,就覺得搬出義氣來,這位小姐肯定要乖乖就範,就算不肯把他留下來,也能讓方渠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下。

怎料小姐根本沒這個意思。

雲期的目光落在方渠身上,笑着說;“不過你這榮辱與共的話我記住了,放心,我自會去給王爺寫信請罪,定會好好陳情一番,說是因爲我一己私慾,才讓你們失了義氣的。”

李延年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

寫信......

那豈不是將軍也會知道了。

若是讓將軍知道,他不僅自己辦砸了事,還想讓所有人一起砸了,就算是舅舅也未必護得住他了。

而方渠卻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雲期卻笑一笑:“不過你還是有選擇的,方渠以外的所有人,你都可以選擇。”

方渠以外?

那不是還包括方許嗎?

李延年心頭一喜,他動不得方渠,難道還不能拿方許威脅他嗎?

方渠對這個哥哥多麼好,這個軍營但凡認識方渠的人都是知道的。

有這個人質在手,跟掌握了方渠的命根有什麼區別?

而外頭的方許也想明白了。

但是小姐剛剛被他的女子小人之說激怒,方許就是昏了頭也不會這時候去求。

他深深地看了方渠一眼,只能指望小渠以後得了小姐的歡心,去討他了。

但李延年卻猙獰一笑:“小姐恩澤,那就方渠留下好了。”

方渠不傻,十分清楚如果方許跟着他們走了之後會發生什麼,當下就站起來

要說話。

結果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阿枝摁在了地上。

“閉嘴。”

李延年看在眼裏,只覺得這位小姐也不見得多麼喜歡方渠。

恐怕就是被他口舌伶俐哄騙的。

方許看在眼裏,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了。

小渠都被這樣摁住了,還能在他被折磨死之前救他嗎?

雲期看在眼裏,冷冷嗤笑一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啊。”

方許不明就裏,再次看了雲期一眼。

他那話確實有失妥當,女子小人只說也不是本朝推崇的,但是那話並不是衝着這位小姐,這位小姐何故一次次提起?

當日他說這女子小人的論道,是因爲他們上頭的一個小頭頭,在淳陽成跟一個妓子相好,不僅自己的金銀都掏空了,還私自剋扣他們的份例換錢去討那女子歡心。

衆人行軍打仗卻喫不飽穿不暖,當時的方渠甚至因爲久餓暈了過去。

他急怒之下這才說出那些話來。

只是後來那妓子攢夠了銀兩,就不屑於在這前線跟兵頭頭相好了,打包了金銀細軟就逃走了。

他們的日子這纔好過起來。

這與小姐又有什麼干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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