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回答並不會太快,對於這一點雲期心裏早有準備。
但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付憫柔那裏先出了岔子。
這事情還要從李常玉大婚說起。
前陣子,也就是雲期還待在淳陽的時候,李常玉以太子妃之禮加入東宮,顧思恆作爲孃家人送嫁。
鎮北王府從北疆送來了大筆的嫁妝,據謝懷玉所說,那一日可謂是紅妝千里,打頭的隊伍都繞着京城走了一圈了,還有一小半在鎮北王府沒出門。
不可謂不熱鬧。
但是看熱鬧的人只會在意今天有沒有熱鬧看,而不會去想明天,要看的是哪一場熱鬧。
付晨明,就是那個不問來日的看熱鬧的人。
這個人云期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了,畢竟當初翻出這麼個人來,也只是爲了跟《思母謠》配合,給付大人添麻煩的。
現在事情暫且擱置,雲期都快要忘記他了。
還是姚娘子關注了他的後來,告訴雲期的。
原來上次付晨明嚷出自己是付大人的外室子之後,付晨明的母親付大娘就上門去求付大人,好歹給付晨明留一條活路。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談的,但是眼下的結果就是付晨明雖然被放出來了,但是付大娘那之後就再無音訊。
姚娘子說只怕是凶多吉少。
付晨明心裏也知道只怕是回不來了,但是他一介草民,豈能與付家相爭。
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把身份喊出來,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沒有回頭藥可喫。
遭此大難的他沉迷酒色,日日酗酒,就在李常玉大婚的前一日,還喝得醉醺醺的。
跟着鄰居出門看熱鬧的時候,人還沒有清醒過來。
都說酒壯慫人膽,平日裏不敢說不敢做的事情都敢了。
不僅和旁邊的人大聲調笑,甚至還當街對一個不認識的女子上下其手。
那女子也不是喫素的,直接就和他扭打起來。
兩人打架的動靜太大,衝撞了李常玉的車架,被一齊關進了大牢裏。
付晨明因爲之前《思母謠》已經頗有了幾分聲名,那女子的家人一看是他就去擊鼓鳴冤,說自己家無妄之災,被官家子當街非禮,才反抗的,早知道是付大人的兒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敢還手的。
雲期聽到這就是一挑眉:“這家子人,倒是很聰明。”
確實十分聰明,自知比不過付大人的權勢,但是又不肯低頭,所以才以退爲進。
付晨明畢竟已經是明面上的付家人了,不管付大人認不認,都要爲付晨明犯的錯買單。
“但是,這和憫柔有什麼關係?”
“付小姐此前被付大人認爲參與了所有事情,”姚娘子說,“付大人認爲這次的事情也是付小姐弄出來報復他的。”
雲期“嘶”了一聲:“看來憫柔很快就會帶來我想要看到的消息了。”
其實不管付憫柔願不願意,事情一旦開始就沒有機會停下了。
雲期想要把付憫柔送進宮中,又希望付憫柔只能依靠自己。
那麼付家就必須在發揮了餘熱之後,從付憫柔的視線中消失。
事到如今,早已經不是付憫柔能說的算的了。
只是雲期沒有想過這事會來的這麼快,她原本以爲,要等到付憫柔自己意識到這一切。
誰知道付大人卻忽然沉不住氣了。
莫非,那位皇子已經現身了。
雲期的手無意識地輕輕叩擊桌面,謝長安對那位皇子忌憚的有些反常,也不知道那位皇子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就算是對阿瑟穆和北梁人,他都沒有半分忌憚可言。
非要說的話,也就對謝懷玉的親生父母有些忌憚,那也是建立在他們會利用謝懷玉的事實上的。
雲期不再細想,對着姚娘子笑了一下:“好,你繼續盯着付家人的動向嗎,我有事會再找你的。”
姚娘子點點頭,起身離去。
雲期起身剛要走,就看見一個妙齡女子坐在了她身後不遠處。
她一怔,然後輕笑了起來:“柳妙。”
來人正是那日在七寶齋見過的女子,柳妙。
柳妙輕輕地蹦跳了幾步,走到雲期的面前,捏着雲期的臉頰肉搓了搓。
“你這是做什麼?”
“我在看,是何方神聖做的人皮面具,竟然這樣逼真,竟然讓我們都看不出一點瑕疵。”
她在懷疑雲期的身份。
這其實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情。
雲期知道自己並不是阿荔,知道的也僅限於阿枝所說的那些東西。
但是她們兩個再怎麼無話不談,也不可能像是阿荔本人一樣,什麼都知道。
被發現端倪只是時間問題。
陸平川其實本該是第一個發現異常的,但是他執念太深,反而容易糊弄。
但是柳妙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意味着剛纔雲期和姚娘子的談話她恐怕都聽見了。
那就不是疑問了,她恐怕心裏已經認定雲期是假扮的了。
雲期笑一下:“怎麼,看出來我帶着誰做的人皮面具了嗎?”
柳妙後退一步,無所謂地甩手:“不如你直接告訴我。”
雲期笑:“你都說了這人手藝不錯,我怎麼能跟你說。”
柳妙的臉色冷了下去:“我看你是敬酒不喫喫罰酒。”
雲期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我身子不好,不喫酒。”
柳妙冷着臉上前幾步,似乎是想要把雲期直接格殺,免得後患無窮。
“你要殺我?”
柳妙沒有說話。
雲期後退一步,她之前與阿枝遇險的時候,小竹筒裏的毒針都用完了,現在對上柳妙居然一點防身的能力都沒有。
“你還記得程娘子嗎?就是荷月,她也是像你一樣想殺了我,最後被我殺了。這樣就算了,她是爲了陸平川殺我的,最後陸平川還覺得她自作主張。”
柳妙沒搭理。
“你若是沒殺死我,早晚有一天會死在我手裏,你說到時候陸平川是覺得你忠心,還是責怪你自作主張呢?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他一個字都沒有說,你卻要殺我!”
柳妙不以爲意,提刀就砍:“我不會讓你有活下去的可能的。”
雲期閉上了眼睛。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任是巧舌如簧也沒有半點作用。
雲期再明白不過了。
她都能感覺到落刀的風拂過她的面頰,但是......
“小姐小心!”
雲期睜開眼睛,只見書蘊手握長劍,將柳妙的刀格開了。
“書蘊?”
自從離開淳陽之後,書蘊就離開了,雲期還以爲是被安南王叫回去了。
而方渠也被謝長安送走安置了。
沒什麼別的原因,就是雲期不好帶着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進定國公府。
書蘊挽了個劍花,擋在雲期面前:“公子讓屬下保護小姐。”
公子?
雲期瞪大了眼睛:“你是謝長安的人?”
這時候柳妙已經見勢不對轉身欲逃了。
書蘊起身要追,雲期卻搖了搖頭。
柳妙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卒,現在沒必要對陸平川手底下的人出手。
比起這個,“你說的公子是謝長安嗎?”
書蘊抱拳對雲期行禮:“公子原本說讓屬下不要被小姐發現,是屬下失職。”
雲期擺手:“沒事,若不是你來的及時,你臉跟我告罪的機會都沒有了。”
書蘊低着頭。
雲期又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着我的?”
“從離開淳陽之後,公子說他不需要保護,以後屬下負責保護小姐。”
雲期這才滿意地笑起來。
謝長安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她確實很需要一個能保護自己的暗衛,書蘊武功也不弱,不然柳妙就不會落荒而逃了。
“那好,以後你就跟着我好了。”
雲期收下了書蘊,想起自己之前曾想要問問謝長安,前世那位皇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爲何會引得他如此忌憚。
就讓書蘊繼續跟在暗處,自己去謝家拜訪了。
仍舊是打着謝懷玉的幌子——畢竟她的名頭好用還不擔心被人說閒話。
但是偏偏這天謝懷玉不在,雲期最後還是直接見的謝長安。
謝長安又換上了在京城時常穿的清簡白袍,看着又是一個文弱書生了。
不似那時在淳陽戰場上,一身銀甲斬盡來者的樣子。
雲期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看文書,見雲期來笑了一下:“你來了。”
雲期走到他身旁坐下。
“出什麼事了嗎?”
謝長安展眉一笑:“還可以,不算難辦。”
“到底是怎麼了?”
謝長安撣了一下文書,嘆息着說:“南蠻作亂。”
雲期挑眉:“南蠻作亂?南邊還能亂的起來,他們不怕安南王斷了商貿?”
南蠻和北梁不同,多深山,多瘴氣。
因此朝廷也好,安南王也好,都不願意貿然出手,免得白白折損了兵士。
而南蠻那邊十分落後,缺少物資,每年都要從安南王手底下的互市買各種藥品布料。
現在這樣貿然出手,就不怕安南王一怒之下關了互市嗎?
謝長安說:“就怕是後面有人撐腰。”
區區一個南蠻自然不足爲懼。
北梁如今令人忌憚是因爲他們各部落聯合起來,已經成了一股勢力。
可是南蠻部落現在都還是誰都不服誰的狀態,說實在的,不足爲懼。
可是若是背後有人撐腰,專門衝着安南王來的,就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了。
雲期往謝長安身邊靠了靠,然後說:“沒事,你不是一個人,有沒有人撐腰都不是問題。”
謝長安笑起來:“是,我們薛小姐神勇無比,多少南蠻都不在話下。”
雲期皺了皺鼻子。
自從坦白之後謝長安越發無法無天,對雲期最後一點敬畏都沒有了。
她翻着白眼拍了謝長安一下:“別貧,我來是有事想要問你的。”
謝長安笑:“我猜你是想問付家與那位皇子的關係,還有那位皇子究竟是誰,對嗎?”
雲期也笑:“你知道嗎?”
謝長安點點頭:“我自然是知道的,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爲什麼?”
謝長安笑一笑:“因爲現在還不是你知道的時候,很快你自己就會發現了。”
雲期盯着他:“你這麼說,是因爲那個人是我認識的人,對嗎?”
謝長安沒有說話,雲期知道自己猜對了。
“是誰?”
謝長安沒有說,只是說:“我前幾天去道觀裏還願,那裏的觀主是一位老神仙。”
雲期撇嘴:“你還信這個?”
“我說他是老神仙不是因爲我信道觀裏那一套,而是因爲他一眼就看透我是輪迴之人。”
雲期吸了一口涼氣:“你確定是他看破的?不是什麼知道的人走漏了風聲,被他當真了。”
謝長安搖頭:“我認識他的那年才十歲,還不曾告訴任何人。”
雲期忍不住探身:“他跟你說了什麼?”
“說了你。”
雲期瞪大眼睛。
“他說我身邊出現了一個與我一樣又不一樣的人,但是有些事情,我能做,而那個人不能做。他說我是十世修來的福氣,纔能有機會求一朝圓滿,而那個人是沾了我的福氣,不能像我一樣。”
“沾了你的福氣?”
“對,所以我想,你能夠重生,或許是因爲我們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有了什麼牽扯。”
雲期沒有說話。
“然而那牽扯未必是什麼好事,我改變別人命運的報應消減的是我那所謂十世福澤,而你的報應,最後還是要報還在你自己身上。現在還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是我擔心以後恐怕會埋下禍患。”
雲期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是真的這麼想,但是她也並不會因此而退縮。
於是她擺出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說:“行了行了,你放心,我肯定動不了你的福澤,至於其他的,我自己心裏有數。”
謝長安嘆了口氣。
雲期故意笑得很開心:“笑一笑嘛,又不是什麼斷頭飯,說了也未必會成真不是?而且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謝長安忽然伸手抱住雲期:“你不懂,我希望你好好的。”
“哎呀,”雲期推他,“你是不是在淳陽看太多人死去有點受不了啊,我當然會好好的,我會一直好好的。”
謝長安最後看了雲期一眼,沒有再說話。
而云期自己,她當然知道自己繼續這樣下去未必會有什麼好事情。
街上算命的瞎子還要故弄玄虛地說一句天機不可泄露呢。
他們知道了天機也沒見得他們用天機發財,可見即便是知道的人恐怕也不能輕舉妄動。
而云期這樣仗着先知肆意妄爲的,在話本子裏都沒什麼好下場。
但是那有如何,她早就是已死之人了,現在的時光都是偷來的。
唯一有些歉疚也只是對謝長安,他好不容易遇見了同行人,就又要失去了。
但云期能做的也只是祝願他下一次輪迴更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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