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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瘋魔與流民

謝懷玉避而不談,雲期也不能抓住她非讓她說,只能暫且放過這個問題。

但是她又很想知道謝長安的打算,幾乎是無孔不入地試圖從雲期嘴裏套話。

最後雲期不堪其擾,只能告辭出來。

但是她還沒打算這麼簡單就回定國公府去,現在時候還早,她想上門拜訪一下薛雲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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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當初薛雲嬈上山祈福不一樣,薛雲嬈是自己受到刺激不肯入世。

雖然也是在山上清修,但是比之先前薛雲嬈的住處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也不是在清規戒律十分森嚴的寺廟裏面,而是在寺廟旁邊的一座小院裏供了個佛堂。

可以說只要薛雲姣想開了,隨時都能夠再次下山。

但是雲期這次見到她,卻覺得柳氏那一番苦心恐怕都是白費的,薛雲姣起碼一年兩年之內,都絕對沒有下山的心思了。

她穿着一身豆綠色的細布衣裳,可能是衣裳做的大了,也可能是她上山之後清減了不少。

這件寬大的衣裳罩在她的身上,就像是竹竿罩着一塊布,顯得人更加的消瘦了。

這可不像是薛雲姣。

雲期與薛雲姣也算是相識日久了,但是不論是少女時期與薛雲霜吵架,還是出嫁之後與沈洺薛雲嬈置氣,她都是生機勃勃的。

薛雲姣就像是身上燒着一把火似的,永遠充滿生機,充滿活力,就算所有人都不說話,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勁頭。

但是現在的她就像是那把火熄滅了一樣,整個人就像是木柴燃燒剩下的那塊炭一樣,灰白色還失去了溫度。

就連頭上插着的那支東珠簪子,珠子都顯得有些晦澀無光。

看見雲期,她笑了一下:“你回來了?”

雲期還記得之前她跟薛雲嬈衝突的時候自己是幫了薛雲嬈的,倒是不寄希望於薛雲姣會多麼溫柔和氣。

“聽說你上山了,我就來看看。”

薛雲姣坐在椅子上,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蒼白的笑:“是呀,我上山了,你說我們家是不是有什麼魔咒之類的,不然怎麼非得有一個女兒要上山來呢?”

她的狀態很不對勁。

雲期想,不像是她平常的樣子,這個狀態實在有些像是魔怔了。

但是薛雲姣又像是被一根線勒着一樣,淡淡地笑:“你不用怕,你又不是薛家的女兒,就算我要抓一個人替我上山,也輪不到你。”

一聽這話雲期就笑了:“都說姐姐在山上,我以爲是一心清修不問世事,沒想到姐姐的消息還算得上靈通,這才幾日,就連我不是薛家人都知道了。”

薛雲姣冷淡地說:“和你有關係嗎?你跟薛雲嬈一樣,就算姓了薛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年母親就應該把她活活摔死,就不會遺害至今了。”

雲期看着她:“你是這麼想的。”

薛雲嬈對着她笑:“對,我就是這麼想的,你們都該死!”

雲期冷冷地看着她:“你跟薛雲嬈十幾年姐妹情誼,都是作假的嗎?”

雲期覺得這話問的奇怪,可又確實想要問。

不止是問薛雲姣,還問不在此處的陸平川。

爲什麼你能眼都不眨地殺死永昌,算計鎮北王府滿門性命,我們相交十幾年,難道都是假的嗎?

難道那些情誼,都不如你眼前利益嗎?

“難道十幾年姐妹,還不如一個男人嗎?”

薛雲姣聽到這話就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姐妹,誰是她的姐妹?哪有人的姐妹心心念唸的是奪走我的夫君!”

雲期聽見這話,啞然失笑。

她怎麼會覺得薛雲姣和薛雲嬈之間的恩怨,能夠與他們之間相提並論?

在薛雲嬈心裏,她們走到這一步是因爲薛雲姣心裏輕視她,沒把她真的當成姐妹。

而在薛雲姣心裏,她們兩個反目成仇則是因爲薛雲嬈人心不足,白白享受了十幾年國公府女兒的尊榮還不夠,居然妄想搶走她的夫君,還偏偏讓她得手了。

情情愛愛的小事,即便兩個人已經牽扯了更多,也遠遠比不得他們之間。

在這問薛雲姣這腦子都不清楚的瘋女人,還不如等什麼時候抓住陸平川,自己親口問他。

這樣想着,雲期就不再耽擱,轉身下山了。

但是沒走多遠,雲期和方渠兩個人就遇見了一夥流民。

但是與去淳陽的路上見過的流民不同,這些流民不僅沒有什麼青壯年,多是老人婦孺不說,就連婦人都沒有年紀輕些的。

就連孩子們的年紀都不太大。

不對勁。

除非是有什麼人專殺青壯年。

雲期戴上幕籬,遠遠地看着那些難民在山下鋪擺開了自己的東西,準備就地休息。

甚至還有人背了一口鍋,居然就這麼做起了飯。

若真是在家鄉過不下去的流民,身上是不該有糧食的。

若是因爲戰亂逃走的,又不至於會帶上鐵鍋拖累自己的逃難速度。

這羣人不對勁。

雲期遠遠地看着,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覺得自己的裙子被輕輕地拽了一下。

一低頭就看見一個臉蛋髒兮兮的女孩,手裏舉着一隻枯草編的小蝴蝶,對着雲期笑:“姐姐給。”

雲期對着女孩笑起來,蹲下身子說:“是你編的嗎?”

女孩搖了搖頭,指着身後說:“哥哥,編。”

雲期皺眉,這女孩的年紀足有八九歲了,怎麼連話都說不利索。

女孩又扯了雲期一下,舉着那隻草編的蝴蝶,似乎想要把它給雲期。

雲期笑着接過來,還沒說話就看見一個少年緊張地站在女孩身後,似乎想要把女孩帶回去,但是不敢擡頭,兩隻手交握,就這麼站在那裏。

不過她沒理,接過了女孩的草編蝴蝶,就把自己頭上戴着的顫珠小蝴蝶拔了下來,給女孩別在頭上:“我的小蝴蝶也送給你。”

女孩剛接過那隻蝴蝶,對着後面笑了一下:“哥哥,蝴蝶。”

少年這才擡起頭來。

他倒像是個流民了,瘦的厲害,兩隻大眼睛像是突出來了一樣,但是也能看出來少年長得有幾分雋秀。

雲期愣怔地看着他:“程寧?”

少年聽見她叫出這個名字,終於乍着膽子上前一步:“小姐剛纔叫程寧,小姐見過我弟弟嗎?”

他一開口雲期這才發覺了不同,這不是程寧。

程寧是後來鐵面衛裏最兇狠的一個,如果說鐵面衛是趙景殊的一把刀,那程寧一定就是刀尖。

聽說是農家出身,武功是後來練起來的,但是爲人非常努力刻苦,下手也狠辣。

幾乎可以說,只要是入了程寧眼的目標,就沒有活到第二天的機會。

這少年和程寧長得太像了,但是程寧沒有他瘦弱,也沒有他怯懦。

“你弟弟?”雲期笑,“誰?”

少年急切地看着雲期:“您剛纔還叫了他的名字,他叫程寧,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雲期笑了一下:“我不認識。”

程寧和陳抒玉不同,陳抒玉是一個讀書人,滿腦子忠義,收入麾下只有好事的。

但是程寧不同,程寧就是一條瘋狗,前世的程寧在趙景殊登基後不久就死了,因爲他似乎是知道了什麼事,意圖噬主。

死的時候還在大笑,說“陛下負我!”

這樣不可控的刀子,雲期可不敢用,一不小心傷了自己就不好了。

所以對於眼下這明顯是程寧家人的兄妹二人,她也不想跟他們扯上任何關係。

“可是您剛剛還叫了他的名字。”

“興許是你聽錯了,我剛纔可沒說話,你是不是太過於思念弟弟,以至於以爲我叫了你弟弟的名字。”

少年顯然是不信的,但是雲期非說沒見過,他也只能作罷。

帶着妹妹要走的時候,還不死心地又說了一句:“我叫程安,若是小姐能見到我弟弟,勞煩告訴他一聲,我在找他。”

雲期點點頭。

少年就回去了。

過了一會雲期也走了。

原本她是想着再打聽打聽這些流民的事情的,但是程安一出現,她只想離程寧的家人遠一點。

要是以後被這條瘋狗咬上就壞了。

她帶着方渠回了京城。

等走遠一點之後,方渠說:“小姐分明叫了程寧,看起來也是認識他弟弟的,爲什麼說不認得?”

雲期看着她笑了一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來你家小姐我身上的麻煩就夠多了,實在沒有那個閒心去管他找弟弟的閒事。”

方渠的眼神一動,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自己身上了。

畢竟她跟方許也是相依爲命的一對兄妹。

“那些流民會怎麼樣,這裏離京城這麼近,他們能進城嗎?”

雲期笑了一下:“你以爲京城是什麼地方,什麼人都能進?他們進不去的。”

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先帝在世時還喜歡上街,美其名曰與民同樂。

樂不樂不知道,反正因爲先帝時的傳統,京城守門的都分外關注進出京城的人,程安他們這種流民是肯定進不去城門的。

再者說,流民一向是不討喜的,到哪都是政績上的大問題,更別說應天府了,不會讓他們進城的。

但是雲期並不覺得這些有必要跟方渠一一解釋,自己在她心目中本來也不是什麼光彩的形象,又不是解釋了就馬上能改觀的。

兩人回到京城,剛進城門就看見顧思恆打馬而過。

看見雲期他還特意撥轉馬頭走回來:“是你?”

雲期草草行了個禮:“顧二哥,你還在京城裏啊,郡主不是已經跟太子殿下完婚了嗎?”

顧思恆“嘖”了一聲:“你這話說得,多麼盼着我離開京城啊,怎麼,我在這礙你眼了?”

這話說得。

雲期笑了:“我素日裏也見不到顧二哥,礙着誰也礙不着我。只是顧二哥和郡主青梅竹馬,怕太子殿下見着不喜。”

趙景殊肯定會不喜的。

雲期對於趙景殊的獨佔欲再清楚不過了,昔年她身邊的一個侍衛得了雲期的一個笑,都夠趙景殊喫上好幾天的醋,何況眼前的顧思恆跟李常玉可比雲期跟那侍衛親近多了。

但是太子殿下又偏偏要裝着雍容大氣,不得不對顧思恆笑臉相迎。

雲期說這話可不是爲了提點顧思恆。

按照顧思恆的惡劣個性,越是知道趙景殊不喜歡他,越是要在他跟前蹦躂得歡。

雖然現在她還動不了趙景殊,但是能給他添堵也是美事一樁。

顧思恆看這樣雲期笑:“定國公府一家子武將,怎麼養出你這麼個小心眼的姑娘,趙景殊哪裏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坑他。”

“太子殿下哪裏會惹我,我一介小小臣女,都沒怎麼見過太子呢。”

顧思恆表示:這的嗎?我不信,你好好展開說一下。

但是雲期不說,她看雲期的樣子也不像作假。

何況若是雲期真的跟趙景殊有什麼仇怨,當初進京的時候,李常玉跟他介紹薛雲期的話就不會那麼客氣了。

她一向急趙景殊所急,仇趙景殊所仇,若是真有什麼過節,李常玉可不是什麼藏得住的人。

雲期不欲跟顧思恆繼續說下去,他太敏銳,只怕繼續下去必定會露餡。

“我們也別在城門口堵着了,我還要回家,顧二哥也請自便。”

顧思恆突然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雲期看見這笑心裏馬上就是一突突,他肚子裏醞釀什麼壞水兒呢?

還沒等雲期想明白,顧思恆手一伸就把雲期擄到了馬背上:“小丫鬟,你自己回去吧。”

然後一拍馬就帶着雲期又出城去了。

方渠被這一出弄得驚呆了。

但是雲期明顯是認識這個人的,求援顯然不太對勁,她左右爲難了一會之後,發現自己竟然只能回去等着。

雲期也被顧思恆這一手鎮住了,等她想起來反抗的時候已經走出去好遠了。

而且就算是反抗,她也掰不過自幼習武的顧思恆。

他都不需要兩隻手,一隻手就把雲期摁住了。

“你幹什麼?”

顧思恆笑:“別鬧別鬧,到了。”

另一邊,李常玉好不容易從宮中溜出來,還沒等到同夥顧思恆,先等到了來抓她的趙景殊。

好不容易讓趙景殊同意她在這玩一會,就見顧思恆的馬飛奔而來。

她剛走上前去,就看見顧思恆懷裏攬着雲期。

雲期也尷尬地笑了一下。

兩個人面面相覷。

李常玉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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