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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甚好與放過

這是永昌郡主的喪禮之後,雲期第一次見到李常玉。

那時候她還是隴西郡主,現在卻已經做了趙景殊的太子妃。

不僅衣着不同以往,就連臉上的神態都截然不同了。

看見雲期被顧思恆用一副“強搶民女”的姿態帶過來,李常玉愣住了:“你這是......”

雲期被顧思恆輕輕地放在地上,就像放下一座燈一樣。

她對着李常玉笑了一下:“太子妃殿下。”

然後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李常玉臉上剛露出來的,客氣的笑容沒有了:“倒也不必這樣多禮。”

雲期一看她的臉色,就能猜出來恐怕得償所願的日子並不快樂。

正如先前說過的,趙景殊的獨佔欲非常強,李常玉嫁人之後恐怕就是直接失去了所有的自由。

明面上趙景殊不會限制她,但是作爲太子妃,出宮,騎馬,行獵,玩樂,過去唾手可得的,現在恐怕都是遙不可及的。

但是正如雲期當年無法自救一樣,她進了火坑,雲期也救不了她。

顧思恆翻身下馬:“你們兩個可真是客氣。”

雲期笑笑:“跟太子妃不甚熟悉,客氣是應當的。”

李常玉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你以前不是叫我郡主的嗎,繼續叫我郡主就好了。”

雲期笑:“這可不行,您如今是太子妃殿下,規矩還是要有的,不然給太子殿下聽見,要說我不敬皇族了。”

李常玉的臉色終於徹底沉了下來。

“沒有的事,他不會找來的。”

雲期卻笑意更勝:“誰說的準呢。”

看來她猜對了。

趙景殊的獨佔欲在迎娶李常玉之後終於發揮了出來,並且因爲限制李常玉的自由,已經招致不滿了。

但是,雲期幽幽地嘆了口氣。

現在猜對也沒有用了,李常玉已經做了太子妃。

若是在永昌郡主橫死前能夠猜中李常玉的心思就好了,那她就不用接近永昌郡主,爲她逃開和親一事,若是不逃開,永昌郡主也就不會......

雖然一直告訴自己永昌郡主的死不是自己促成的,畢竟誰也沒想到那些北梁人非要讓長公主低頭不可。

但是在雲期的心裏,還是覺得自己對永昌郡主的死是有一點責任的。

畢竟前世的永昌郡主雖然遠嫁,但是直到雲期死的時候,都沒有聽說她死了。

正如謝長安所說,牽一髮而動全身,只是報應在永昌郡主身上的,不是什麼好事情。

所以眼下看着李常玉,覺得也未必需要她做什麼。

這樣就很好,爲了這些無傷大雅的事情煩惱,總比被深仇大恨壓着要好得多。

李常玉被雲期笑得瘮的慌,左右兩個人原本也沒有什麼交情,索性不再跟雲期說話,轉而去和顧思恆交談。

“東西呢?”

顧思恆問:“什麼東西?”

“我要的東西,我不是特意囑咐你了嗎?”

顧思恆一臉懵懂:“什麼......哦哦哦,我想起來了。”

李常玉一撇嘴:“就是沒帶吧。”

顧思恆搖頭晃腦:“我怎麼會不帶,咱們郡主說話我可是一定要辦到的。”

他從馬背上掛着的褡褳裏拿出一隻酒囊:“出城前剛灌得滿滿的,你點名要的琥珀春。”

李常玉氣哼哼地踢了他的小腿一下,然後迫不及待地擰開蓋子,一股濃郁的酒香逸散在空中。

琥珀春是京城名釀,最早是一個小酒坊研究出來的方子,但是口味醇厚價格便宜,不過幾年名氣已經力壓一衆美酒了。

現在就連宮宴上都能見到琥珀春的身影。

但是這都跟李常玉沒什麼關係。

她嫁進東宮之後,皇后就給她安排了一個嬤嬤,美其名曰是照顧她起居的。

但是自從這個嬤嬤來了,李常玉的生活中就充滿了“太子妃不行”、“這不是皇家風範”、“這不合規矩”之類的聲音。

別說飲酒,就連喫飯都不能喫飽。

今日好不容易趁着趙景殊去衙門辦差自己溜了出來,什麼見鬼的嬤嬤規矩的,都比不過這酒囊裏的一口美酒。

至於突兀地站在後面的雲期,也不是她現在上心的事情。

雲期見她迫不及待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宮中規矩森嚴,李常玉這段日子規行矩步,恐怕是憋得不輕。

這樣確實挺好的。

證明她這麼久以來,所有做的事情是稍微有點作用的,雖然救不了更多的人,也間接害死了永昌郡主,但是好歹讓此世的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日子。

至於這些喝酒的小煩惱,這種會爲這些小事煩惱的日子才最難能可貴。

顧思恆不知道是不是也這麼覺得,但是他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麼看着李常玉抱着酒囊大口喝酒。

沒來得及嚥下的透明酒漿,沿着她的脖頸沒入衣領,竟然無端端多出幾分豔色。

果然是嫁人了,雲期打了個哈欠,就連李常玉也有女子的媚態了。

她就站在一邊,看着李常玉和顧思恆說話,又看着李常玉把酒喝光之後轉身離開。

最後顧思恆走到她的面前:“你不對勁。”

雲期不知道顧思恆何出此言,但是這麼久了,她練得最好的就是處變不驚。

她微微笑了一下:“顧二哥把我擄來這裏,還說我不對勁,我要是太對勁纔不對勁吧。”

顧思恆看着她,然後笑眯眯地湊到雲期的耳邊說話:“你的眼神不對勁啊,你看李常玉的眼神。”

眼神......

雲期不知道自己剛纔露出了什麼眼神,也無從判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在眼神上出了紕漏。

她戒備地後退一步:“眼神?顧二哥覺得我該是什麼樣的眼神?”

顧思恆不依不饒地又湊上來:“聽說當初永昌郡主死的時候,李常玉差點讓你給永昌郡主償命。”

雲期擡起頭看着他,毫無徵兆地笑了,原來如此。

“你是覺得,太子妃對我出言不遜,我就該對她滿懷恨意,最好眼神裏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不是嗎?”雲期退開一步,“太子妃殿下知道你這麼盼着別人恨她嗎?”

顧思恆笑了一下,繼續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像是不問出個所以然來就不肯善罷甘休了似的。

雲期始終無法理解,這個人爲什麼抓着自己不放,爲什麼一門心思地認爲自己有問題。

但是不管能不能理解,她也知道眼下恐怕是不好脫身了。

除非馬上就跑。

雲期的目光落在一旁喫草的駿馬身上,在心裏估計如果自己就這麼衝過去,有幾成的把握能夠騎上馬就走。

但是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顧思恆就腳步一動,擋住了雲期看向駿馬的視線。

“不用想着逃走,千堆雪不會被別人策使的。”

顧思恆臉上還是帶着笑的,但是那笑已經有些不善了:“你現在招認,我還能放你回去。”

“放我回去?”雲期笑了,“你都這麼威脅我了,怎麼還會放虎歸山,難道不是得到答案之後就把我毀屍滅跡嗎?”

顧思恆不知道是不是被雲期說穿了心裏,臉上的笑一點都不剩了,就這麼看着雲期。

但是雲期的話還沒有說完,眼下劍拔弩張,她不能讓顧思恆繼續掌握主動權。

她要把問話的權力,奪到自己的手裏。

“這個問題我之前就回答過你,不管你信沒信,你當時已經放過我了,爲什麼突然發難。”

雲期注意到,顧思恆的嘴脣蠕動了幾下,知道自己的推測沒錯,恐怕真的發生什麼事情了。

於是她再接再厲:“是什麼事情?鎮北王府?不,陛下還要靠着鎮北王府威懾北梁,沒道理現在發難。”

雲期看着顧思恆:“是你自己的事情,對嗎,和你自己有關,所以李常玉在的時候你沒說,因爲跟她的關係不大,你不希望她知道。”

顧思恆的臉色沒有變化,但是雲期知道自己猜對了,這件事確實是顧思恆自己遇見的麻煩。

可是顧思恆能遇到什麼麻煩呢?

他是顧家義子,效忠鎮北王府,除了王府中人,連個親眷都沒有,又有什麼人能夠讓他方寸大亂呢?

等等,義子,親眷?

雲期吸了口涼氣:“莫非是和你的身世有關?”

顧思恆聽到雲期說身世,終於笑了一下:“身世?你知道的不少啊。”

雲期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驚惶地捂住嘴。

真是!

顧思明的義子身份只有少數人知道,就連王府中的大多數人都以爲他是顧家親生的兒子。

她怎麼這麼不小心。

居然說漏嘴了。

雲期急退兩步,生怕顧思恆仗着這裏荒郊野外杳無人煙的,就要把自己這個知道了祕辛的弄死。

他又不是沒幹過這種事情。

哪知道顧思恆卻笑起來了:“原來是你。”

雲期愣住了:“什麼是我?”

顧思恆卻以爲雲期在裝傻充愣:“我想了很久,究竟是哪裏走漏了風聲,卻萬萬沒料到,原來是你,原來你就是他埋在我們中間的眼線。”

雲期木木地說:“我不知道什麼眼線的。”

看來今生因爲顧思恆進京的事情,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顧思恆的身世恐怕是什麼祕密,現在卻走漏了風聲。

他覺得是有人故意泄露出去的,恐怕已經覺得雲期就是那個探查真假泄露消息的眼線了。

真是無妄之災。

雲期覺得冤枉:“我怎麼會是眼線?你覺得我哪裏像是眼線了,之前永昌郡主死後,我差點就病死了,有我這種眼線嗎?”

顧思恆卻說:“沒關係,不重要了,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我相信你們這種人比我明白。”

雲期:!!!

你現在是什麼品種的瘋子?

她是知道顧思恆的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論調的,當年他執掌鎮北王府刑獄的時候就是這種行事風格。

可謂是令人聞風喪膽,那段時間就連北梁人都是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願意做俘虜的。

當時的雲期覺得他行事剽悍,但是爲了威懾北梁人也不是什麼錯處,還覺得若是自己執掌刑獄,未必會比他仁慈,

但是眼下刀子懸在自己頭上,雲期這才覺得自己大錯特錯。

她急速向後退去,幾乎是掉頭就跑了。

得找來救兵。

救兵。

顧思恆有馬,雲期就是跑斷腿也逃不過被抓回去弄死的結局。

等等,書蘊。

雲期記得,那次直面柳妙之後,書蘊說過會保護她。

雖然眼下四野開闊,但是誰知道是不是躲在什麼雲期沒注意的地方了呢。

再一次像塊滾刀肉一樣從顧思恆手底下溜走之後,雲期沉聲大喝:“書蘊!!!”

然後就跌倒在地,閉上了眼睛。

是死是活,就看書蘊能不能應召而來了。

一道劍光一閃而過,即使雲期閉着眼睛,也能感受到破空而下的罡風。

但是。

“鐺”。

一把長刀狠狠地格開了顧思恆的劍,將雲期擋在了身後:“小姐,屬下來遲。”

雲期鬆了口氣,站了起來:“沒事,你在就很好。”

書蘊來了,雲期總算是有了些底氣。

她看着顧思恆:“放棄吧,他來了你就不是勝券在握了,若是繼續下去,只會兩敗俱傷。”

顧思恆沒說話,但是握刀的手確實鬆懈了下來。

雲期又說:“我不知道你是出了什麼事情,但是我還是要說一遍,不管出了什麼事情,跟我的關係都不大,我在淳陽數日,今日才返回京城,就算真有什麼關係,也不是我身在淳陽能做到的。”

她這話說得有理有據,若真是雲期自己確實沒那麼大的本事。

哪知道顧思恆卻笑了一聲:“身在淳陽,你即便遠在淳陽,也沒耽誤你步步謀劃,把付家弄到這種地步。”

付家?

雲期皺眉:“付家跟你有什麼關係?”

顧思恆卻只是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付家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雲期着手對付付家也不是爲了跟顧思恆過不去,分明只是爲了付憫柔和那位神祕的皇子啊。

現在付憫柔入宮,那位皇子還不見蹤影。

但是不管怎麼說,跟顧思恆都是扯不上關係的,除非......

雲期瞪大了眼睛。

除非顧思恆就是那個身份成謎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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