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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試藥與交代

女人卻沒有受這個禮,她微微避讓,然後說:“你身在京城想必知道不少,雍王殿下牽涉其中,事情已經不再簡單,我有心勸你不要繼續深入,但是,”她笑了一下,“你未必會聽我的,當年你父親也不是什麼聽勸的人。”

雲期也跟着笑:“您總要再跟我說些纔好呀,至於聽不聽......”

“是你自己的事情?”

雲期“噗嗤”一笑:“我倒也沒有那麼一意孤行。”

女人微微地笑起來。

“我曾是京城貴女,少女時也曾與雍王殿下交好,我夫君是那一年的狀元郎,精彩絕豔,國子監至今仍有他的墨寶。我們與二爺交好,甚至還有如今的那位長公主。後來遭逢變故,我們流落四方,夫君辭官回鄉賣力氣,此生都沒有再見的緣分了。”

變故......

雲期想起來,阿枝曾經說過的,薛二爺他們知道了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薛二爺不得不離開京城。

她曾想要知道那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事情,能夠逼迫定國公府的少爺遠走他鄉。

只是薛二爺已死,雲期所知的知道這個祕密的人不是皇家就是陸平川那邊的。

不過無論他們是歸屬於哪一方,都不會告訴雲期。

眼下居然有一個未曾料想過的知情人,雲期恨不得在這裏聽她把一切都講得詳細透徹。

但是時間不等人,加上女人的病情已經到了病入膏肓之境,她僅僅是坐在這說說話,都覺得疲憊。

“寧邊城外,向着西北總督府所在的燕北走,有一座沒有名字的小山包,那小山包被挖空了,只要找到入口,你們就能知道你們想要知道的一切。”

女人說完了之後,臉色迅速地灰敗了。

看得出來,她的氣力已經十分不足,但是爲故人之子託最後一把力的願望催使她強撐着,把這一切細細說明。

“但是那地方是疫病最早開始的地方,有非常多的病人的屍體,你們現在都還沒有患病,但是去了之後,只怕在劫難逃。”

雲期站起身來,對着女人拜下:“夫人大義,告知我這一切,但是我今日來此,便是爲了疫病來的,如今既然知道了門在哪,就沒有過門不入的道理。”

女人看着她,像是感懷又像是嘆息一樣,慢慢地笑了。

“宴月,把表哥給的藥丸給這個姐姐。”

名喚宴月的小女孩看着雲期,抿了抿嘴脣:“可是......”

女人閉了閉眼睛:“給她。”

“可是母親,給了她你怎麼辦?你馬上就要......”宴月哽咽着,抹了抹臉上漣漣的淚水。

“你就是留下,我也不會喫的,還不如給出去,若是能借着這個找到救命良藥,豈不是能救更多的人。可是在我們手裏,不過我們的性命罷了。”

宴月咬着嘴脣,把一個小紙包塞到雲期手裏,然後盯着雲期,說:“你可一定要找到解藥,別浪費了我們的藥。”

雲期點頭笑了:“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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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裏拿着宴月小姑娘給的小紙包,雲期看向那扇已經破敗的大門,門扇雖然已經破敗,但是卻也能庇護這一家子。

王朝雖然滿是蛀蟲,但是隻要斬殺了蛀蟲,換上仁德明君,未嘗不能續命三百年。

她原本以爲趙景殊雖然在感情上有負於她,一筆爛賬,但是他即位之後大周興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若是趙景殊爲了一己私利,夥同雍王弄出瘟疫,置黎民百姓性命於不顧,那就枉爲人君。

何況雲期心中始終有一個疑惑,雖然雍王封地在此,但是西北無論是位置還是富庶程度上,都是遠遠不足的,他們究竟在這裏謀劃了些什麼,纔會害死這麼多人?

或者大膽猜想,西北離北疆那樣近,趙景殊是不是仍然沒有想過要放過鎮北王府。

他是不是還想着集權於掌心?

雲期不得不害怕這個可能。

方渠看着小姐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忍不住問:“小姐?怎麼了?”

雲期回過神來,然後笑了一下:“沒事。”

說是沒事,但是依方渠之見,多少都帶了點強顏歡笑的味道。

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十分貼心的人,於是不再多問,轉而問起雲期的下一步打算:“我們要去那個被挖空的山嗎?”

雲期搖搖頭:“不,現在還不去。”

方渠睜大眼睛:“小姐不是好不容易找到門,不能過門不入嗎?”

這是剛纔雲期跟女人說的話。

她忍不住笑起來:“誰說我要過門不入了?這門我自然要去闖,只是眼下還不是時候罷了。”

是的,不是時候。

不過也確實沒有別的事情比去那座無名山中一探究竟更要緊的了。

若是等到趙宛那邊有了眉目,或者雲期逼近西北總督,那個時候就要打草驚蛇了。

等到那個時候再去看,恐怕就是人去山空一空山爾。

但是這麼貿然找上去也絕非什麼明智之舉。

那座山既然隱藏了雍王的祕密,不管那祕密是什麼,在死了這麼多人之後,都註定不是什麼能夠公之於衆的事情了。

既然是不能爲外人道的祕密,不說重兵把守只怕也不是什麼能夠輕鬆混進去的地方。

所以雲期還需要等,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好在雍王殿下是個比方渠還要善解人意的妙人,這個機會並沒有讓雲期等得太久:

雍王殿下正在尋找疫病的患者,去試他的治病良藥。

甚至爲了讓已經人心浮動的百姓相信他不是要害人,還請了寧邊城中口才最好的兩個說書先生,在城中搭了個臺子,一唱一和地說雍王殿下現在做的事情,是“百姓之福”。

雲期專程去聽了說書,聽了一半就知道這位雍王殿下與她的印象中截然不同。

竟然是個有意帝位的。

百姓之福這種說辭,一般都是底下官員拍陛下的馬屁的時候常用的,用來讚頌明君的,雍王把這種話用在自己身上,也不怕趙景殊跟他生了嫌隙。

不過這可不是雲期需要考慮的,她爲了這個機會可謂是付出頗多。

甚至因爲自己原本沒有得疫病,還專門去何鳶的舅舅家跟他舅母待了一天。

第二天不等起牀,雲期就知道自己得病了。

意識昏沉,就連身子也沉重得彷彿背了石頭一樣。

莫說起身,就連發出聲音都十分困難,

好在方渠聽見了雲期脣舌之間的微弱聲音,將她扶了起來。

“小姐,你這是......得病了?”

雲期無力地點點頭:“你去叫何鳶來。”

好不容易說出了聲音,嗓子也嘶啞難辨。

方渠還是凝神想了一會,才猜出雲期是讓她去叫何鳶。

她猶疑地看了一眼雲期,張了張口,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但是等雲期看向她的時候,她卻已經走了出去。

殊不知方渠是在心裏嘆氣。

病得這樣重,就算真的混進那個試藥的地方,還能查出什麼東西來不成?

何鳶來得很快,甚至可以說,他恐怕在方渠去叫他之前,就已經在那裏等着雲期患病的消息了。

這位小姐是一個狠角色,一個嬌嬌貴女,孤身入西北不說,居然還帶着婢女隻身闖入明面上是疫病起源的寧邊。

不管她的目的是否如她所說是爲了救治瘟疫,她都是一個十分狠得下心的人。

尋常女子,哪怕是那些武將世家出身的女子,又有幾個能像她這樣果斷。

尤其是對自己這樣果斷。

疫病已經死了多少人了,就連看着它慢慢發展壯大起來的何鳶都說不清楚,而這位小姐卻能爲了查探,說讓自己染病就真的這麼做了。

當然何鳶心裏的這些讚歎與敬佩雲期並不知道,不然她定然要說何鳶高看她了。

她哪裏是果斷,分明是仗着自己知道前世這疫病解決有恃無恐。

因爲知道是有醫治之法的,所以也不會覺得害怕。

可惜雲期並不知道,她只看見方渠走了沒多久就把何鳶帶了過來,甚至何鳶不像是被倉促叫來的,儀容得體,倒像是早有準備。

見狀,雲期也撐起身子倚靠在牀柱上,笑着說:“不枉我煞費苦心,總算是得償所願。”

其實都不用雲期說,何鳶看着雲期那蠟黃的臉色,和時不時的輕咳,就能看出來她已經染病了。

何鳶稍微隔開一點距離,站着對雲期拱了拱手:“小姐。”

雲期點了點頭,就當是應下了。

“我今日找你來,是要把後面的事情跟你交代一下,若是我真的被選上了,寧邊的事情就只能靠你了,”說着,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實本不該讓你來的,你也算是無辜受難的百姓,只是我手中可用之人實在不多。”

雲期這是示弱,何鳶明白,但是示弱並不代表她真的是弱者。

相反,若是自己真當雲期是弱者拿喬起來,恐怕自己才成了蠢人。

他上前一步:“小姐何須憂心,那些人害了我父親,我萬死難辭其咎。”

雲期滿意地看着何鳶:“如此甚好。”

其實需要何鳶做的事情並不多,但是卻是隻有何鳶一個人能做的,即便雲期不去看試藥,也要帶着何鳶才能做成。

“究竟是什麼事,讓小姐這樣爲難?”

雲期看着何鳶,露出一個寬慰的笑:“我想讓你,去找所有知道你父親和他做的活計的人。”

何鳶不解其意:“這是爲何?”

他父親身上的所有線索,按理這位小姐已經知道了所有能夠知道的,至於其他的,何大勇不說,何鳶都不知道,更何況別人。

即便他真的找到了其他的知情者,何大勇又怎麼會告訴別人呢?

雲期都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麼,忍不住笑了一聲,結果剛笑起來就是一陣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她半躺着說:“不必擔心。

這只是我的一招後手,以備不時之需的,若是用不上最好,但若是前面的佈置沒用,這招可以讓我不那麼被動。”

話是這麼說,但云期仍然沒有解釋,爲什麼讓何鳶找其他人這件事。

但是何鳶自己也明白,雲期這副姿態,擺明了就是不準備把所謂的後手告訴他了。

不管何鳶是會猜疑也好,憂慮也罷,雲期都不打算說了。

不過何鳶也不是那等不識趣的人,既然雲期已經打定主意,他也沒有繼續刨根問底,而是說:“我父親那等活計,原本就是要與許多人來往的,最容易染病,我也不敢說還有多少人活着。”

雲期笑了笑:“病故也無妨,若是像你舅母這樣,家人知道些的也好,總之找那麼些人出來就行。”

不需要那些人知道的事情,只要有人就行?

何鳶心頭的疑慮越發濃重。

直覺告訴他雲期的這所謂後手一定不是什麼一般的手段,但是任他想破了頭也想不出雲期要這些人能幹什麼。

脅迫雍王?

堂堂親王,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手,派幾個護衛就能讓這些人到不了他的面前。

上京告御狀?狀告雍王?

就算能躲得過雍王的暗殺,當着陛下的面狀告他的同胞兄弟,恐怕最後出事的反而是雲期。

可若不是爲了這個,雲期要這些人又是爲了什麼呢?

何鳶現在自己的思緒裏出不來,正想得入神,忽然覺得不對勁,一擡頭就正對上雲期飽含着涼意的一眼。

!!!

他怎麼這樣不小心,揣測這位小姐的心思就算了,怎麼還當着她的面光明正大地沉思上了。

好在雲期並沒有計較的意思,也並不覺得何鳶這樣隨便是什麼過錯。

或者說,這種隨便正好驗證了何鳶對雲期的掉以輕心,是雲期樂見的。

何鳶福身:“在下告辭。”

雲期點了點頭,有看向站在一邊的方渠:“你跟書蘊都跟着他。”

“我倒是可以,可是書蘊他......”

方渠的話沒說完,但是雲期很清楚她的未竟之意——書蘊是謝長安指派給她的,恐怕不會乖乖留下。

雲期閉了閉眼:“書蘊。”

還沒等她繼續說,上面就飄下來一個聲音:“屬下是一定會跟着小姐的。”

雲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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