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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最好選擇與急則生變

趙景殊看着案頭的明黃卷軸,狠狠掃落了一書案的東西:“該死!”

雍王站在他的身後:“怎麼,你是在怪我不成?”

趙景殊的嘴脣動了動,最終沒有說話。

母后說了,這位雍王喜怒無常,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

如果讓他覺得自己因爲疫病的事情心懷不滿,反而失去了他的支持就不好了。

該死!若不是父皇遲遲不死,他怎麼會需要管一個老匹夫喊父親!

雍王見他不敢說話,這才問:“怎麼了?你的好父皇難道是下聖旨申斥你了?”

趙景殊的臉仍然因爲剛纔的動氣通紅:“他覺得我不夠認真,必定是遠離疫區,還敲打我一定要深入疫區才稱得上努力。”

雍王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讓你去你就去唄,聽話不就行了?”

趙景殊的脖子紅了:“那可是疫區!這附近都有不少得了病的,若是去了疫區,我豈不是也要患病!”

雍王嗤笑一聲:“患病又怎麼樣?你呀你,跟你母親一樣,鼠目寸光,把目光倒是放長遠些。得病又怎麼樣,總歸我這裏有那個老大夫,你不過得一場病,就能得個好名聲,有何不可?”

趙景殊沒有說話。

雍王以爲他默認了,就催着他去找個順眼的病人過來,還是先染上病重要些。

趙景殊幾欲吐血,看着這個自傲的男人,在心裏狠狠記了一筆。

雍王不僅自傲,還不夠了解他,或者說趙景殊對於登基的急切給了雍王一種錯覺,讓他以爲趙景殊就像是二十年前的陛下一樣,爲了皇位無所不用其極,什麼代價都可以付出。

但是趙景殊畢竟不是陛下。

對此,雲期非常有發言權。

如果她看見眼下的這一切,一定會笑着告訴雍王,趙景殊已經在心裏把他記上一筆了。

趙景殊這個人,少時是一個翩翩公子,人人都誇他絕世無雙,又因爲是太子殿下,那一分謙和就成了萬分,所以人人都覺得他溫柔可親還沒有架子。

比如當初的雲期和現在的李常玉。

但是這不過是表象。

他最是自傲,也最是自恃身份。

平日裏裝的謙和,往日裏與他們玩鬧的時候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受傷。

但若是誰弄傷了他,他就會在心裏記仇。

雲期後來常常覺得,他一定有一個賬本,一筆一筆記着所有人傷他讓他不高興的時候,否則怎麼會那樣的如數家珍,甚至每一次都能說上來。

不過眼下,雍王顯然也被記上了一筆。

但是不管趙景殊心裏怎麼想,也知道雍王的主意其實沒錯,他們要把疫病鬧大,又不願意自己被問罪,最好能讓已經不在西北的趙宛背鍋。

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也染上一場病。

趙景殊忍着噁心看着那個咳血的病人的時候,在心裏安慰自己,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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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雲期挑眉,“太子病了?”

方渠點點頭:“我方纔上街的時候聽見的,說是太子與雍王一道安排人研製治病的藥,因爲西北條件不好,與病人同吃同睡,這才病了的。”

“同吃同睡?”雲期笑了,“趙景殊現在做戲的功夫是越發精進了,原先只會說些太子親臨的話,現在連同喫同睡都捨得了,真是下了血本。”

屋子裏還站着書蘊和幺娘兩個。

書蘊是沉默慣了的,聽見這樣的話也不開口。

而幺娘是謝長安這次派來的人的頭領,也不知道是不是謝長安囑咐了什麼,她反而說:“小姐與太子相熟?”

雲期似笑非笑地看了幺娘一眼:“自然不是很熟悉,不過畢竟都在京城,這些東西還是有所耳聞的,不然你去問謝長安,他一定也是知道的。”

幺孃的臉色一暗,便不再說話了。

哪知道幺娘沒說話,書蘊卻替她解圍來了。

“我們路過京城的時候遇見了綠衣姑娘。”

綠衣?

大概是雲期眼裏的困惑之色實在太過明顯,以至於書蘊解釋了一句:“是在淳陽時與小姐同行的那位綠衣姑娘。”

啊,是阿枝啊。

雲期這纔想起來,綠衣是在淳陽時,自己隨手給阿枝取的一個化名。

“她去京城了?”

她有些意外,阿枝對陸平川那種又憎恨又避之不及的心情,加上阿瑟穆是黑羽軍高層,她還以爲他們兩個怎麼說會躲着京城些。

“是去路神醫那裏的時候遇見的,兩個人似乎在那裏治病。”

哦,他們兩個身上都有毒,是該去治病的。

書蘊又說:“綠衣姑娘聽說小姐在西北,讓我們告知小姐一聲,西北疫病已經氾濫,據說就連南方都有了疫病的蹤跡。京中因此人人自危,小姐若是不想日後被牽連,最好儘快脫身返回京城。”

“南方都有了?”雲期挑眉,“原來如此。”

她說趙景殊這次爲什麼這麼狠得下心,居然讓自己都染病了,原來西北疫病已經擴大氾濫開來了。

那就不奇怪了。

趙景殊既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出宮的,說明陛下不信任趙宛不說,趙景殊一定還在陛下面前打了包票的。

而他出京的時候疫病尚且只在西北,如今氾濫開來,落在陛下眼裏可不就是趙景殊辦事不利。

恐怕是已經下旨申斥過了,所以趙景殊這纔不得不除此下策,不僅僅是表示自己的忠心,也是在陳情自己絕非能力不足,而是被病情所累。

這主意恐怕還是雍王出的,因爲他是知道這疫病已經有解決之法的。

雲期無聲地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等到他們發現老先生已經脫身,而自己病入膏肓求告無門的時候會有多精彩。

會不會上演一出狗咬狗的好戲呢?

雲期覺得越發迫不及待了。

在場的幾人看着雲期的神色,就知道這位小姐心裏想的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他們都沒有聲張,總歸不是對着自己人來的,想想又不是什麼大錯。

雲期想了一會,又問:“何鳶那邊怎麼樣了?”

何鳶那邊是方渠始終跟着的,她當即便說:“稱不上順利。”

確實稱不上順利。

雲期跟着試藥的人離開之後,大概三天左右的時間,他們其實都沒有出門,一個是雍王剛走他們就去聯繫這些人,怕他們的家人胡思亂想,萬一歪打正着給自己惹來麻煩就不好了。

畢竟當初何大勇分明什麼都知道卻守口如瓶,未嘗不是因爲不想給家裏人惹麻煩。

但是兩人也沒閒着,方渠去街上走街串巷說話,不管有沒有用,左右是聽了一肚子八卦回來。

而何鳶則是把自己能記起來的,所有跟父親一道去了的人,和那些人的家眷親戚,能記起來的都寫下來了。

“就算人還活着,也未必會在自己家裏,多找些地方,希望總是更大些的。”

不過這些所謂的多找些地方,是建立在那些人都願意交流的前提下的。

更多人是理都不理,一聽何鳶是何大勇的兒子,或者好些的,也是一聽見提起做工,就抄起傢伙把兩個人打了出去。

那三天一直忙活着,飯沒喫幾口,閉門羹倒是吃了個飽。

但是不得不說,何鳶是方渠生平僅見的性格最好的男子了。

便是被人塞了閉門羹,他也並不生氣,只要確定人是在那裏的,就站在人家門口等着。

也不說話,也不拍門,但是就是令人無法忽視。

這樣又過了三天,終於有人鬆口了。

“當時與何大勇一同出去的人,無一例外全都死了。”

“全都死了?”

方渠點點頭:“算一算他們其實是和何大勇一起回來的,但是不知道是在山裏就染了病,還是回家之後染上的,差不多前後腳都發病了,而且病勢洶涌,沒撐多久。”

雲期抿了抿脣。

就這麼全都斷了。

雖然她並沒有把希望寄託在這個後手身上,但是雍王這用疫病和家人封口的法子太過狠毒,還是令她覺得有幾分難受。

而在場的人都沒有看出來,只是意識到了雲期現在的心緒不佳。

這麼不佳,就一直到了十日之後,趙宛從陌城歸來。

因爲她還不曾患病,雲期特意找了西北和北疆的邊境接她,但兩個人還是隔着屏風說話。

趙宛一看見雲期這麼擺設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忍不住嗤笑一聲:“王府的大夫可是告訴我了,要想徹底隔絕疫病,就得把人四面八方都封住,哪怕是隔着屏風,也是有可能的。”

雲期的聲音已經比她走的時候弱了很多:“怎麼,公主要把我關到籠子裏去?”

趙宛嗤笑一聲:“你在這西北這些日子,調查的怎麼樣了?”

“趙景殊來了,你知道嗎?”

“趙景殊?他來做什麼?”

“說是陛下讓他來的。”

趙宛皺了皺眉:“你特意提起他,可是他做了什麼?”

雲期輕聲笑了一下:“公主猜得不錯,他與病人們同吃同睡,自己也染病了?”

“哦?”趙宛不信,“就我那金貴的太子哥哥,同吃同睡?有人信?”

“陛下想必是信了的。”

“你說他是故意染病的?”

雲期點點頭,又想起隔着屏風趙宛是看不見的,說:“他和雍王合作了,還稱雍王爲父王。是不是真的是雍王的血脈暫且不知,但是看樣子雍王信了。”

趙宛“哈哈”地笑了起來:“真的?”

“正是,所以我推斷這次染病,恐怕也是雍王出的主意。”雲期頓了頓,“雍王手裏有一位神醫,已經制出了這次疫病的救命藥,但是他爲了借這次的瘟疫造勢,把神醫關了起來。恐怕他們是這麼以爲的?”

趙宛挑眉:“你做了什麼?”

“我把神醫劫出來了。”

趙宛一愣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啊你,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漂亮,真不知道他們病得不行的時候卻發現神醫沒了是個什麼樣子。”

她轉念又一想:“那你怎麼還是一副病着的樣子?”

說到這個雲期就有些無奈了:“我身子原本就不好,雖然養得好些了,但是底子還是虧空的,現在被這個病把那些病氣給勾出來了,我染了風寒。”

若僅僅只是身子虛弱還好說,但是西北苦寒,如今又已經是冬月裏,在牢裏的時候又是病又是冷,等吃了藥就發現她的病不僅僅是疫病,還有凍着了的風寒。

趙宛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你這些年總是跑東跑西的,我倒是忘了你小時候身子很不好的事情了。”

看她這樣有主意,趙宛又問:“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雲期想了想:“再等一等,現在絕對不是把藥拿出來的好時候。”

“要等到什麼時候?”

“太子殿下病了,公主聊表心意,怎麼說也要去探望一下的。”

趙宛皺眉:“我纔不想去看那個僞君子。”

雲期無奈地笑了;“太子殿下病中脆弱,何況重病之人在這西北苦寒之地,對病情並無幫助,不如公主勸一勸,讓他跟陛下請旨卸任,回到京城去吧。”

“父皇未必會肯。”

如今京城尚無疫病,陛下也是惜命的,怎麼會允許一個得了疫病的人進入京城,甚至是進入皇宮?

“不肯纔是好的,陛下不能依靠太子,便只能把希望放在公主身上,到時候,您再獻出藥方,再合適不過了。”

要讓趙景殊被逼至絕境,他纔會撕下什麼慈悲爲懷的假面露出自私自利的真容,沒有什麼比死亡更合適了。

而陛下多疑,趙景殊這些年的名聲這麼好,陛下心裏也是個疙瘩,這麼好的讓趙景殊名聲掃地的機會擺在眼前,雲期不信陛下會不用。

當務之急就是讓趙景殊和陛下相互防備,這樣雲期才能在中間漁翁得利。

當然她現在還沒有上牌桌的機會,但是不代表以後也沒有。

趙景殊,陛下都是會對鎮北王府的下手的人。

若想要日後順利,最好先把其中一人三振出局。

那最好的人選就是趙景殊了。

雲期正想着,門外就聽見一聲大喊:“小姐!”

雲期皺眉:“怎麼這麼吵?”

趙宛看了一眼:“是個沒見過的女子。”

那就是幺娘了。

趙宛起身開門,把幺娘放進來。

就看那女子一進門,連頭都沒擡起來就跪下了:“小姐!”

她的聲音哀慼,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這是怎麼了?”

幺娘哭着說:“公子,公子失蹤了!”

然後她和趙宛都看見,那屏風後的人影,剛站起來就晃了晃身子,倒了下去。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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