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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大夢與打草

在謝長安和每天吵架的那些文武百官看來,史書是最重要不過的東西,俗話說以史爲鏡可以知得失,而現在的問題,就是這個鏡子要怎麼擺放了。

雲期對此笑了一聲,說:“自古以來便是勝者爲王敗者爲寇的,我們既然是勝者了,哪有我們去操心一個賊寇要怎麼寫的道理。

總歸啊,這史書是勝利者書寫的。”

她笑着看向謝長安:“他們是爲了什麼如此義憤填膺?不是太子黨,莫非還要在眼下去做那趙景殊的黨羽不成?”

謝長安看着雲期,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她:“稍安勿躁,那些人也不是真的想要倒向趙景殊,趙景殊如今流落北梁,哪有那個本事讓別人追隨,只不過有些人總想着做那個純臣,要做那中立之人。”

雲期笑了一下:“什麼純臣,什麼中立之人,不過是覺得趙景殊氣運尚未斷絕,總有捲土重來的那一天,怕過分傾向我們被清算罷了。”

謝長安看着雲期:“你在那場大夢裏都看見了什麼,這麼急躁可不像是你。”

那場大夢?

雲期笑了一下:“不過是有些心急了罷了,怎麼就急躁了。”

但是雲期自己心知肚明,她確實有些急躁了,甚至於她簡直巴不得趕緊送趙景殊和陸平川兩個人下黃泉,

別說在史書上留一個好名聲了,雲期簡直恨不得自己操刀,把這兩個人寫成亂臣賊子——雖然在雲期心裏這並與他們本人沒有什麼分別。

不過對於謝長安來言,雲期如此急躁實在有些不同尋常。

但他只是含笑看着雲期:“你準備什麼時候跟我說說你的大夢?”

雲期也笑着說:“等我什麼時候有心情了吧。”

話雖如此,不過雲期想,若不是什麼大的事情改變了她的想法,謝長安就算苦等一世,估計也等不來那一場夢境的細節。

畢竟,如果可以的話,雲期巴不得把那夢裏發生的一切不告訴任何人,就像是隻有這樣才能阻止他們在現實中發生一樣。

而在謝長安的眼中,卻是雲期因爲那個他所不知道的夢境,像是有了什麼祕密一樣。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最開始他們彼此防備彼此試探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但是現在這樣,謝長安只覺得是雲期不再全身心地信任自己了。

付憫柔自來就是一個十分敏感的人,雖然兩人仍舊是笑着的,但是她敏銳地意識到了那笑容之下的暗潮洶涌。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說:“永安公主方纔說要趁着北疆還算是安定,趕緊趕過去,不知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啓程?”

謝長安的目光回落在雲期的身上,慢慢地笑了一下,說:“自然是她說了算,我們兩個一貫是她說了算的,不然她又要自作主張。”

雲期撇了撇嘴。

...............................

話雖如此,但是兩人仍舊很快就出發了。

這次出發不算是隱祕,不像上次只能跟林紓瑤一個人告別,但是也確實沒有必要前呼後擁地走人。

再加上此去就是註定兇險的一程,加上謝穎和謝繁兩個還是交給付憫柔照顧,兩人只帶着爲霜幺娘書蘊和幾個常常跟着的侍衛就上路了。

走到半路上的時候,薛雲霓和陸劫行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了上來。

“雲霓姐姐?”雲期笑着說,“怎麼不在京城多住些日子?”

薛雲霓穿着一身束袖長袍,帶着幕籬,其實乍一看有些認不出來是定國公府的大小姐,反而更像是不知道哪裏來的江湖俠女。

好在身邊的陸劫行實在有些不好遮掩,雲期這才把她認了出來。

聽見自己被叫破的身份,但是薛雲霓並不覺得尷尬,她把幕籬撩開,往上一搭,笑着說:“京城已經不是我能久留的地方了,左右我已經走出京城了,就沒有再回去的必要了。”

這話說得有些一語雙關,誰知道她的走出京城說的是眼下的走出,還是自己已經不適合在京城了。

不過雲期並沒有多問,她只是說:“定國公和國公夫人居然也允許你走?”

薛雲霓無奈地嘆了口氣:“怎麼會允許,我可是好不容易纔偷摸溜出來的,你可別給我走漏的風聲,起碼等我們走遠些的。”

然後又說:“你現在已經叫定國公和國公夫人了啊。”

她的語調有些悵然若失的,像是在懷念雲期在定國公府裏做二房女兒,每天乖乖的那段日子了。

不過雲期並不覺得懷念,她說:“早就已經這樣了,總歸......”她笑了一下,像是覺得有趣,“總歸我現在也只有外人還認我國公府的出身了吧。”

薛雲霓張了張口,像是想要說其實她也認的,但是雲期馬上站了起來,沒有給她說出這句話的機會。

她走向謝長安,說:“儘快到北疆吧。”

有云期的這句話在,謝長安也自信自己在車裏墊了足夠的軟墊,就不再顧惜雲期的身體,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到了北疆。

他們到的時候,北梁還沒有什麼特別的動向。

或者說,鎮北王府還沒有察覺北梁有什麼特殊的動向。

未免打草驚蛇,雲期並沒有直接去鎮北王府,當然,更多的原因是她實在不想再看着鎮北王妃那樣哀怮地哭一場了。

而李常旭作爲一個會被着重盯着的人也沒有露面,“已經與世子決裂”的顧思明和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跑來北疆的趙宛接待了他們。

趙宛和在京城的時候有很大的不同,她把自己英氣的劍眉刮掉了一些,修得細細彎彎的,甚至還用一支筆重新描畫了眉眼,已經沒有什麼原本的樣子了。

只要她不說什麼做什麼,就算是趙景殊來了也只會說顧思明身邊有一個和趙宛生得很相似的女子。

但是說出話來就不成了。

“你們來得實在是早了些,我原本以爲怎麼說都得等着兩邊打起來你們纔會壓軸出場呢。”

說起話來那陰陽怪氣尖酸刻薄,還是趙宛的味道。

雲期對着趙宛笑了一下:“許久不見,明心公主,別來無恙。”

趙宛擡了擡下巴,一雙鳳眼落在雲期的身上,目光卻說不上有多麼善意,過了一會,她說:“我以爲你醒不過來了呢,一睡這麼久,你可真是有本事啊。”

雲期笑了一下,說:“我們先進去吧。”

顧思明選出來招待雲期等人的不是什麼酒樓,而是一間小院,衆人進去之後這小院也只能說是勉強夠住。

“北疆現在不太安分,不敢太大張旗鼓,你們是祕密前來,若是那邊得到消息就不好了。”

“祕密前來?”雲期笑,“不,我們可不是祕密前來,或者說我走的時候可是有意讓很多人知道了,你們也不必遮掩,若是因爲我的到來他們會提前出手也是好事。

總歸能讓他們準備的沒有那麼充分。”

顧思明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你這心思,真是越來越重了。”

雲期託着腮看他,說:“總歸這麼久過去了,我總不能一點長進都沒有,至少我知道,趙景殊應該也很想要我死的。”

謝長安忍不住把目光落在雲期身上。

趙景殊想要雲期死?

他跟雲期之間可沒有到那個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想,恐怕又是與那夢境有關的事情了。

顧思明看了雲期一眼,知道她說的恐怕是那個他不知道的前世。

但是他並沒有多問,而是說:“你們是怎麼想的?”

這就是謝長安的主場了。

“鎮北王殿下應該還不準備把北梁收入囊中,大周如今的兵力也遠不足以做到這一點,所以我們不能主動出擊,要等。”

北梁王就算願意幫助趙景殊,能夠給出的兵力也是十分有限的,就算給的多也絕對不會有北梁軍隊的一半。

謝長安把北疆的地步鋪在了小院裏的石桌上。

“你看,他恐怕拿不到支持他多線作戰的兵力,而在這之中,他最有可能出手的就是鹿城。”

說到鹿城,薛雲霓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謝長安繼續說:“鹿城是北疆突入北梁的一個城池,三面都被北梁包着,幾十年前兩邊關係還好的時候那邊就是通商的口,現在戰時,加上鎮北王府又不在鹿城,這才荒廢了。

但是也正因如此,鹿城地形險要不說還守備薄弱,對於北梁來說,沒有比這更好下手的地方了。”

說着,謝長安的目光落在薛雲霓身上:“薛大小姐之前在鹿城住着,你覺得鹿城上下對北梁是一個怎麼樣的風氣?”

薛雲霓想了想,說:“他們對北梁十分友好,不,說友好都不對,鹿城上下,對北梁十分親近。

興許是因爲先前通商的關係,鹿城有不少混了北梁的血的人,對他們來說兩邊都是故國,並不偏向任何一邊,但是因爲那畢竟是大周的領土,若是你們想要從鹿城迎戰,最好不要讓鹿城本地人擔任什麼重要職位。”

“這麼過分嗎?”

薛雲霓點點頭:“我剛到鹿城的時候,甚至因爲出身定國公府的事情,在按理受到過排擠,總之鹿城人對北梁的親近你們無法想象。

恐怕北梁人對此事也是心知肚明的,否則鹿城也不會知道北梁的消息堪比北梁自己的領土了。

記得我之前給你的晴夫人的消息嗎?那在大周還算是祕辛,但是在鹿城,人人都能對這位女子評頭論足一番。”

“這樣啊......”雲期說,“那還真有些不好辦,若是真的換掉全部守備,動靜太大難保他們不會改弦易張,可是若是把這種人放在守備隊伍裏,又難免覺得有些不放心。”

“交給我吧,”顧思明說,“北疆守備變動也是常事,不讓人發現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大家都動了,就不怕有人覺得反常了。”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

“可是北疆不是把西北也收入麾下了嗎?加起來可不小,一下子這麼多地方都守備變動,這陣仗可不小啊。”

顧思明笑了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原本也到了時候了,就算不是這個時候,若是他們能夠一直按兵不動,再過一個月也應該變動了。

只不過以往都是內部變動,這次我會把不同城池的人打亂編排了。”

顧思明都這麼說了,雲期也不好再說什麼,就只是笑笑不再說話了。

但是對於趙宛來說,她想知道的事情還沒說出來呢。

“喂,”她搡了雲期一下,“京城現在怎麼樣?”

雲期笑着看她:“還不錯吧,大概是稱得上不錯的,只是不知道你想知道些什麼。”

趙宛想了想,說:“我母妃呢,我離開京城的時候她說往後沒有我這個女兒了,讓我自己也當自己跟京城沒有一點關係。”

麗妃娘娘?

雲期說:“先帝的妃嬪年紀小,家裏還有人也願意接回去的都被接回去了,麗妃是沒有什麼家人了,所以挪到了後宮裏的一處幽靜宮殿修養,除了稍微偏僻了些也沒什麼。

太后不是會苛待別人的人,何況先帝還在的時候她與麗妃也不曾有過什麼不快。”

趙宛抿了抿脣,看起來有些難過:“我母妃其實是有家人的,但是她......算了,不說也罷。”

雲期笑了一下,說:“宮中奉養這些太妃是很用心的,未必就比回家過得不好,你也不必憂心。”

過了一會,顧思明說:“王妃想要見一見你,世子也想要見一見你。”

雲期偏頭看他,笑了一下:“王爺就不想見我嗎?”

說這麼多,倒還不如直接說鎮北王一家子都想要見見雲期。

但是顧思明似乎是礙於薛雲霓在場,她作爲在場唯一一個不知情的人,也沒有必要知情,於是他並沒有順着雲期的話說,而是說:“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你若是得閒了就去看一眼,若是不得閒,就不去,也不是什麼大事。”

得閒?

若是這麼說的話,她恐怕永遠都不會得閒了,雲期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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