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期回去之後就記掛上了付憫柔,這個付家小姐是清流文官那一派的領頭人物,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說,便是詩酒騎射也是拿得起放得下。
但要是說到她的性子了,雲期兩世與她相交,也只能憋出個溫和來。
她沾着點清流的清高習氣,卻並不過分清高,待她妹妹也是十分溫柔,但若要說的細了,雲期卻發覺自己並不算了解她。
可巧是這時候宴會多,薛雲霓覺得雲期大病初癒,有意讓她多出門散心,就又像是那年似的,天天帶着雲期出門赴宴。
他們辦宴最是沒什麼講究,尤其是這時候許多人已經嫁了人,自己開始當家主事起來。
開始還說什麼花宴,詩宴,酒宴,後來乾脆就在帖子上寫一句自家辦宴,連名頭都不要了。
這種宴會,卻是能經常碰到付憫柔的。
雲期卻覺得有些不尋常,付憫柔性子安靜,平日裏也帶着幾分孤高自詡的清高勁兒,即便是出席宴會,也甚少與人交談,反而時時與付憫思坐在一起。
非要說的話也就跟林紓瑤還說得上話,那也是因爲兩個人家中都有關係不錯的弟弟妹妹,在當姐姐這件事上頗有心得。
所以雲期就更覺得奇怪了,既然在宴會上並無好友相伴,又不是那種閒不住愛湊熱鬧的性子,那日日來赴宴是圖什麼呢?
雲期覺得有些怪異,但是她與付憫柔並不親近,想要知道這問題的答案,就只有從付憫思身上下手了。
好在付憫思如今也不是什麼女童了,好歹是長大了些,也是十一二歲的年紀了。
雲期與她說起話來就更相宜一點。
“憫思,我看你日日跟着付家姐姐來赴宴,可是覺得家裏無趣?”
付憫思生得跟付憫柔並不相像,小時候看不出來,大了卻越發分明。
付憫柔是柳眉鳳眼,一顰一笑都帶着溫柔氣,而付憫思生了一雙大大的杏眼,天生一副笑面,便如此時她看着雲期的眼神其實不善,但也像是含着笑意一般。
“和你有什麼關係?”付憫思盯着雲期的臉,“我們家的事情,你問東問西地做什麼?”
雲期一怔。
這......雖說是女大十八變,將近兩年過去,性子變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從之前那溫柔活潑小姑娘,變成如今這個開口就是一頓刀子刮的人,差的也太遠了吧。
雲期有些訕訕:“是我的不是,只是隨口一問,不成想在你眼裏成了打聽你們家裏事了。”
付憫思看着她,看她的神色不似作僞,口氣這才軟和了下來:“姐姐喜歡出門,我母親讓我跟着姐姐。”
雲期笑了笑:“真是過去很久了,我記得上次見你,你還是跟在付家姐姐身後粘着她的小姑娘,現在就已經長大了。”
付憫思對着雲期冷笑:“說的好像你不是似的,我粘着我姐姐,你不是也粘着你姐姐。”
不對勁,雲期記得付憫思分明是對她姐姐十分依賴的,那個時候,甚至是前世的雲期所知皆是付家姐妹兩個情比金堅,感情甚好。
而云期今生不曾對付家姐妹做出過什麼,所以她們走到如今這步田地想必與雲期關係不大,那就是前世就是如此了。
搞不好姐妹兩個走到如今這步,與付憫柔後來進宮也是有關係的。
雲期又看了付憫思一眼,但是又不能問付憫思,她如今脾氣這樣乖張,若是讓她察覺到有什麼不對,誰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還是要去問謝長安。
雲期如今簡直把他當個賬本使,前世誰家跟誰家後來結了仇,誰跟誰又一笑泯恩仇了,雲期身在宮中只能聽見個影子,謝長安卻一多半是親眼看見的。
就像是付家的官司,雲期只隱約記得付憫柔後來是進了宮門的,就這還是後來趙景殊即位之後,說付憫柔搬去了一處宮室,成了太妃纔有些印象。
但那時候雲期自己都渾渾噩噩的,哪裏顧得上她。
但是謝長安不一樣,他不僅知道,還知道很多,就像是付家姐妹的官司,他居然也能說出來不少。
“付家姐妹之間,就如同你家裏那兩個,不是一母同胞的,不知道的時候自然是花好稻好,一旦知道了,血緣兩個字就能讓他們離心離德。”
但是付家姐妹跟薛雲姣兩個又有些不一樣,薛雲姣薛雲嬈意氣的是嫡庶,而付憫思付憫柔心裏擋着的是親孃。
付憫思的生身母親是付大人的原配夫人,兩個人一起從青梅竹馬到成家立業的,情分與旁人不同。
而付憫思的母親,如今的付家正房太太卻是妾室扶正的。
謝長安都不用多說,就妾室扶正這一條,就不知道有多少隱祕。
“可付憫柔絕不是那聽風就是雨的,我看雖則憫思性情乖張,她卻沒變,哪裏就......”
謝長安笑話她:“你也說了不是那聽風就是雨的,哪裏就會漏了行跡出來,至於上一輩的事情,真假且不論,付憫思後來是沒了的,她沒了之後,付憫柔進進宮了。”
雲期吸了口涼氣,難不成這付憫思的死還跟付憫柔有關係?
但是謝長安只說讓她不要去蹚渾水:“付家的事牽扯甚深,只怕還有的鬧呢。”
牽扯甚深,本就是要員家的事,再深難不成還牽扯到皇位上了?
謝長安似是明白了雲期心中所想,對着她點一點頭。
雖然趙景殊身爲太子歷來便沒有什麼可挑剔的,爲臣他手下能人奇多,辦差從不出差錯,爲子他對陛下稱得上是忠孝了,尤其是在鎮北王府的事情上,他出來很大一份力。
按理不該有皇子能對他造成威脅了。
但是謝長安不說,是怕雲期又做些什麼生了變數,趙景殊不管上不上位,他都有應對之法,可要是雲期插手事情大變一番模樣,謝長安就是想破了頭也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了。
他不說雲期也不問,或者說她也趕不上問。
許久不見的陸平川,忽然開始在雲期眼前活躍起來。
平日裏怎麼也碰不上的人,忽然就開始在眼前亂晃了,雲期就知道,他這是騰出功夫來,要收拾自己這個不聽話的暗樁了。
想來永昌郡主的事情確實結結實實地給他惹了麻煩這纔料理到現在才得閒,只是雲期早就不是先前的雲期,他便是手裏捏着雲期的身份,雲期也有得辦法抵賴。
雲期以爲,他就是想見自己也是跟之前花宴上一樣,先借了別人的名頭把自己哄出去,然後在要殺要剮的。
孰料他卻光明正大地遞了帖子,說是要在秦國公府辦宴,不止雲期,就連薛雲霓也接了帖子,還跟雲期嘀咕陸平川是受了什麼刺激。
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纔會在秦國公府辦宴,這時候正是李常玉備嫁的時候,即便是辦宴她也未必會來,這時候辦宴可不就是直衝着雲期來的。
但是雲期到現在還沒有打探出薛雲期的真實身份,見了他就怕說起什麼漏了怯。
唯一知道的就是薛雲期生前最後的那段時間也想着要背叛他,但是還沒成事就被程娘子發現了,日日的慢毒喫着,李常玉一箭射下來薛雲期就不見明日了。
還有就是那個被殺了的廚娘,說是薛雲期的親孃,但是人已經死了,雲期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讓死人張嘴說話。
若還是有誰能知道雲期的舊事,那就是那個在逃亡路上遇見的阿枝了,那個女人看起來是與雲期一同長大,應該也知道不少。
但是且不說她神出鬼沒的,性情也陰晴不定,讓雲期問她還不如指望天降一本書寫上薛雲期的生平事來的快。
但是好說歹說的,雲期還是不願意到陸平川眼前,不過她歷來不是露怯的性子,既然陸平川敢下帖子,她就敢去。
到了秦國公府,薛雲霓是頭一次來,雲期卻是熟門熟路地,也不用人引着,就拉着薛雲霓的手,兩個人一道去了宴客花園裏頭。
陸平川站在小樓裏看見了,對身邊的人說:“你說,她是不是記得什麼?”
身邊的人擡起臉來,露出臉來,正是含朱,她笑着說:“我與阿荔不甚熟悉,便是記起來什麼了,我也分辨不出來。”
陸平川看着雲期的身影,慢慢地笑了起來:“她一定是記起來了,不然她從沒來過我這裏,怎麼會認得路。”
含朱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想,主子又犯病了。
自從失了阿荔,或者說自從阿荔明擺着脫離了主子的掌控,主子就開始變得陰晴不定的。
一時覺得阿荔背叛了他罪該萬死,區區失憶甚至不足惜,一時又覺得阿荔只是忘了一切,又念起阿荔的好來。
含朱與原本的阿荔並沒有什麼交情,她是十幾歲時纔來到秦國公府的,那時候阿荔就已經開始爲主子辦事了。
所謂主少臣疑,那時候主子年紀小,很多先代秦國公留下的老人都對主子十分輕視,但是阿荔卻是主子手下的第一批人。
她身子不好,因爲任務還常年不在京城,卻經常飛鴿傳書爲主子出謀劃策,主子投桃報李,對着阿荔比自己的心上人還貼心,甚至還常常去阿荔在的地方,就爲了兩人能短暫地見個面。
所以那時荷月報說阿荔對主子有背叛之心的時候,不說主子是怎麼想的,他們底下的人沒有一個信的。
那麼忠心耿耿的阿荔,怎麼會突然就有了背叛之心。
甚至還有人覺得是荷月嫉妒阿荔深受信任,畢竟她作爲阿荔的教習,是一向看不上阿荔的。
但是主子沒說別的,荷月報上說阿荔要背叛,他就像是對待其他叛徒一樣給了荷月一瓶毒藥,讓她用在阿荔身上。
許多年的相互扶持,居然就被一瓶毒藥抹了。
但是好在阿荔福大命大沒死,不僅沒死反而忘記了一切,甚至有心想要跟國公府斷了。
這是再不能容許的,往常有這個念頭的主子都會假意安撫,然後讓他們去做九死一生的任務,即便是活着回來了也沒了還手之力,最終死在同僚劍下。
但是據貼身保護主上的沉水說,那天夜裏主上輾轉反側,很是一番糾結,最後選擇順其自然。
甚至還囑咐了荷月暫時不必下毒了。
哪知道阿荔不是一般人,就是失憶了也比一般人能幹些,不僅殺了荷月,還遠遠地跑掉了。
後面又給主子惹出那麼多事情,主子都沒說要對她怎麼樣,含朱還跟自己的小姐妹開了賭局,說主子一定是對阿荔舊情復燃了。
不過阿荔現在還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正跟着任務目標坐在花園裏。
“雲期,你怎麼認得秦國公府的路?”
雲期這才知道不好,原本的薛雲期明面上當然是沒機會來秦國公府的,連薛雲霓都沒來過她怎麼來?
但是隻能裝傻充愣:“姐姐沒來過嗎?我還當以前來過呢,這裏總覺得跟誰家的園子像。”
薛雲霓狐疑地看了雲期一眼,只當是雲期誤打誤撞地找到了。
兩人正說話,付憫柔就坐了過來:“你們在說什麼?”
雲期看她身後沒跟着付憫思,就笑着說:“憫思呢?你怎麼沒帶了她?”
付憫柔的笑容頓了一下,說:“憫思不耐煩跟着我出來,就在家裏了。”
實則是她不願意帶着付憫思,從前年紀小的時候還好糊弄,越是長大越是與她離心,好像小時候的好都是假的,如今一心一意地給繼母當眼線。
但是誰耐煩天天帶個眼線出門,加上她年紀大了,繼母生怕她有什麼好婚事,居然告訴付憫思看見她有什麼相熟的郎君就把人隔開。
付憫柔歷來與人不親厚,更別說郎君,哪有什麼相熟的郎君了,不過這話聽了難免心寒。
帶個一回兩回應付差事,便有一兩回不帶她。
好在付憫思也不在乎這個,她也不耐煩當眼線。
其他人都習慣她不再時時帶着付憫思了,只雲期因爲總是自己出門,還不熟悉才問了出來。
付憫柔看着雲期,心裏的想法在舌尖滾了又滾,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若是猜對了還好說,若是猜錯了可要怎麼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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